另一邊，君梵來到九幽已經過去十六個時辰了，豐濏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他，卻稱一直聯系不上外出的羲璃。

羲璃避而不見，是他不曾想過的。

一想到明玥即將被處死在玄族，君梵雙拳緊握。

“豐濏，戰亂將止，暗夜將明，我需要羲璃的幫助。”

豐濏接過信帛，“若有他消息，我會將信第一時間送給他。”

“我只能再等他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若他還未出現，我便會孤注一擲去救明玥，去和玄冥做最后的了斷。”

豐濏眉間籠起淡淡郁色，靜靜頷首，隨即轉身離開。

幽光閣內，風媱和羲璃說著閑話。

“……那時只覺一道雷光砸下，疼痛感尚不曾起，便失去了知覺。后來靈魂漂浮而起，不由自主，被一股力量攫住，瞬間到了一個幽冥空間。那里無天無地，只是一片幽暗不清，我漂浮在空間里，聽不到一絲響聲，亦不能發出聲音。我想我是死了的，只是不知道死之后是這般光景，倒也無懼，百無聊賴之際，便睡著了。”

風媱撐著腮幫子，驚奇道：“四哥，你心也太寬了，就那么睡著了？”

羲璃吃口茶潤潤嗓子，“很安靜，而且那時候感覺……心很寧靜。”

“居然是寧靜？那我以后也不必懼死了？”

羲璃伸手輕敲她腦袋，“曦兒，胡說什么？”

風媱笑笑，“你接著說，后面呢？”

“后來，好似睡了許久似的，一睜眼，倒有種一眼萬年之感。我飄飄蕩蕩一直往前，然后見到一團光。一團白色明亮至極的光。那時我想著待在這幽冥之境亦是痛苦無聊，索性去白光里面瞧瞧，于是便飄向白光。你猜我見到了什么？”

“嗯？”

“一顆跳動的心，嘭……嘭……嘭……然后那心化作了一位身材偉岸，眉目堅毅的男子，好似我夢里見過他，當時只覺熟悉。他因高出我太多，所以蹲下身來，說：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百萬年……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太陰大帝殘存的一縷靈識，他后來又化作心與我融合，我便又有了血肉之軀。”

風媱驚詫不已，默然喝了口清茶，心里咀嚼著羲璃所言，只覺他后面講的幾句話太過輕描淡寫了些。想當初羲璃復活，九幽驚現的大小異象，都表明他的復活令整個九幽為之顫栗。更有傳聞說，那是太古時期統攝鬼魅邪靈的太陰大帝復活了。九幽本為之開辟，他同九幽自然有著某些關聯。“可是四哥，你和九幽、和太陰大帝是有什么淵源嗎？”

羲璃淡哂，默然半晌，見風媱依舊迷糊著小臉望著他，遂反問道：“曦兒，能讓你付心的，這世間有幾人？”

風媱被問住，卻依然不能明確。羲璃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外面一片亮煌煌的。

“再過一天，就到年底了。新的一年，不知外界又是怎樣光景。我倒是想的簡單，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夠了。你說呢？”

風媱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垂眸道：“四哥，你是因為我，所以對他避而不見嗎？君梵就在九幽，請你去營救明玥是嗎？”

“你怎么想？”

風媱不覺面色慘然，“九幽和精靈族已同神族聯合，君梵又是四哥摯友，于公于私，你都會去，遲早而已。可我還是來了，是想勸四哥不要去，可若如此，明玥之死是否我也有份呢？四哥，我好像陷入某種絕境了。”

風媱的神色令羲璃不安甚至有些微恐懼，“傻曦兒，君梵是你未婚夫君，是你腹中孩兒父君。玄冥雖對你有養育之恩，但他殺了大哥，欲滅我族，此仇永不消弭！你心中莫非將他看的比親人、比君梵更重？”

羲璃的質問令風媱感到胸口悶痛，唇瓣翕合，卻沒有聲音。她雙手緊握成拳，閉眸間，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凝重，羲璃不能接受風媱對玄冥的態度，風媱也不能對他坦然心里對玄冥的情感。

這話不該再往深里談去了。

風媱微抬首，清亮的眸子含著淚光，“四哥，你可曾想過，今日若玄族滅了，他日神族欲令九幽和精靈族俯首稱臣，你可愿意？”不待羲璃回答，她又邊起身邊道：“四哥不必回答我，原也是我管不著之事。你既有了選擇，我也該走了。”

“所以，你必須嫁給君梵，成為天后。”羲璃凝視她淡淡道。

風媱漠然淡哂：“我不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言罷，拂袖間化抹清光飄出窗外。

羲璃獨立窗口，望著底下萬千燈火，幽幽而嘆，“是我羲璃的妹妹……”

羲璃點了兵將三十萬，同君梵一起出了九幽。

臨行前，豐濏環住他腰身，默默不語，只不松手。

羲璃柔聲哄著她，豐濏亦不松手。

“怎么了，濏兒？”

半晌她道：“我不愿你摻和神玄之戰。”

自羲璃死而復生以來，豐濏心中的恐懼并未全然消散。

她不能再失去他。

哪怕天地生靈罵她自私自利，她也不想羲璃去管這場戰爭，她只要他好好活著。

羲璃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他將她緊摟在寬闊的懷里，“濏兒，相信我，我不會再次離你而去，誰都不能將你我分開，生死不能。”

……

大雪紛飛，天地一色，蒼茫無際。浩浩蕩蕩的大軍在羲璃同君梵的帶領下，望北荒南邊行進。

這夜戌時初，兩軍在北荒王宮十里外匯合一處。

兩軍匯合，戰馬嘶鳴，戈戟錚錚，人聲鼎沸。

夜幕低垂時，冰雪齊下。

君梵一身金甲銀盔，手持冰劍，站立高臺之上，高聲道：“安靜！”

底下漸漸肅靜。

君梵等全然安靜下來，方道：“今夜子時，攻打北宮！殺玄冥者，賜天府、封神官！救出明玥殿下者，本王滿足他任何一個愿望！”

“好！好！好……”

“好！好！好……”

底下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叫好聲，將士們士氣高漲。

風媱穿著軍服，望著那上面的男子，他正低聲同前面的將領說著什么，幾位將領頷首，躬身朝他行了一禮，便去整頓軍隊了。君梵緩緩走下高臺，忽而掃了一眼下方，風媱立時低下頭去。

她向著大軍外行去，向著子微的營帳行去。

待行到副帥子微的營帳時，突然被人從后面揪住她衣襟，“你，個子這么小小的，是后勤軍吧。現在去煮幾鐺茶湯，溫幾壺酒，主帥營帳里面，隨時去問需要什么！”

風媱只得應是。

那人放開她，自顧去了。

風媱吁口氣，瞪著那將士背影，忽兒將士回過頭，“你還楞著干什么？傻小子，火營在你右手邊。”卻是泫子。

風媱緊忙垂下頭，向著右邊小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