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大山,在月色的照耀下隱約能看見一層層霧氣。
薄霧籠罩下,孟子君坐在村頭不遠(yuǎn)處的石墩上,喝著悶酒傷心難過,霧氣打濕了如瀑的長發(fā),她也渾然不覺,只聽著身后村莊里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迎親隊伍聲,暗自嘆氣,然后又一口一口的往自己肚里灌酒。
接著,思緒開始混亂了,混亂中,她輕聲說了一句“我居然穿越了,我居然……”
然后又?jǐn)嗔似?,間接的又有一個聲音冒了出來,“上個月他還口口聲聲的說要娶我,可轉(zhuǎn)眼他中了秀才又娶了別人。說好的,等他高中,我就把這份情書送給他作為相愛的證據(jù),眼下砸在手里卻像一個笑話!”
孟子君說完,癡癡的看著手里的情書,又是哭又是笑,但笑過之后,癡癡的眼神又有了片刻清醒,情書?原主居然還寫情書,關(guān)鍵還給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看。
孟子君,啊,不,后主抬頭警覺的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少年,但還沒看清少年的模樣,眼神又變得呆滯遲緩,然后原主的聲音又冒了出來,想說什么,最后只出來一個酒嗝,就趴在了石墩上再沒動靜,即便后來穿越的她想控制這具身體,奈何因為酒意糊了神經(jīng),害得她無法控制,只能就罷。
少年一句話也沒說,只長嘆了口氣,伸手想搶下她手里的小酒壇,但最終視線落在了那封情書上,猶豫著要不要打開看看。
孟子君是隔壁孟家村村醫(yī)孟樹苗家的小女兒。由于孟家是村醫(yī)之家,少不得要開藥方,自然也就認(rèn)識幾個字,孟子君跟著爹爹會寫情書也正常。
但是少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識字,別說這封情書封了蠟,就是直接打開攤在他面前,恐怕也是不認(rèn)識的。
想到這,少年才無奈的收回手,目光又重新看向了孟子君。
面前的孟子君,十九歲的年紀(jì),梳著簡單的小辮兒,帶著頭繩,身材勻稱皮膚白嫩,最重要的是她會寫一手好看的字,這在小山村里絕對是值得炫耀的事。
早在七八年前少年就因為她的字崇拜上了她,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懵懵懂懂間對她的崇拜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她梨花帶雨的哭訴下更添了幾分心疼和保護(hù)欲,但最終他還是打住了,畢竟村子里人多眼雜,他不想生出事端給自己和孟子君添麻煩。
已是深夜了,宴席漸漸散了,背后村子里稀稀拉拉的傳來人聲,車聲,以及談?wù)撀暎唧w談些什么還不知道,只是依稀的聽到王有德三個字。
這三字簡直已經(jīng)深入原主骨髓了,即便現(xiàn)在聽到,身子都忍不住顫抖,然后自己站了起來。
她簡直驚呆了,穿越在一具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身體里,就像是上了一輛沒剎車的車,關(guān)鍵車開了。
“孟兒姐,你這是要去哪?”
少年拄著拐棍站起身,匆忙過來攙扶。她這才看清他的臉,高顴骨,高鼻梁,清俊的五官,稚嫩的臉頰帶著一絲澄澈干凈的氣息,只可惜是個瘸子,她下意識的吸了口氣,剛想站起身時,身子一軟,倒在了少年懷里,還好死不死嘴唇貼著人家的臉頰。
少年心神一晃,心臟突突的厲害,“孟兒姐,我……”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臉頰瞬間染上緋紅,少年驚慌失措的移開眼,不料目光無意看見孟子君濕透的胸口,臉更燙了。
這時,后面的腳步聲徐徐傳來,車馬緩緩走過,掛著的燈籠正好照在兩人身上,將這曖昧的一瞬照的通亮,趕車的老頭嚇了一跳,隨后閉上眼加快鞭子先走了。
走遠(yuǎn)了才悠悠的飄來幾句訓(xùn)斥的話,“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不像話!”
后頭又有幾兩馬車趕來,不時還有本村的村民舉著火把經(jīng)過,三三兩兩看到這場景紛紛停下來,將手里的火把往他們這邊遞了遞。
然后有人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尖叫起來,“呀——這不是宋寡婦家的大兒子和隔壁孟家村的小閨女嗎?”
其他人也跟著議論起來,“這不是喜歡王秀才的那位姑娘嗎,怎么跟別人好上了?莫不是王秀才娶了別人,心里有火氣,準(zhǔn)備隨便找個人嫁了?”
“那也嫁的太隨便了,宋榮兒可是個瘸子,嫁給他要吃苦頭的!”
“啥隨便不隨便的,他們大晚上這樣就不隨便了?”
村里人嘰嘰咋咋的說個不停,宋榮兒頭一次被當(dāng)成焦點難免有些心慌,但他還是記得把孟子君手里的情書偷偷收起來,以免讓人發(fā)現(xiàn)了。
……
之后,這件事就傳開了。
原主是得知王秀才娶親,死皮賴臉乘上了同村跟王家有親戚關(guān)系的鄰居的車來的。自然回去的時候還得搭他們的車走,他們看見了這些自然也會說出去。
孟家自家人氣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幾個兄弟嫂嫂輪番著教育后穿越來的孟子君好久,才由著父親孟樹苗帶頭,叫她回屋歇會。
此時的孟子君已經(jīng)酒醒大半,發(fā)生這種事,她又正好在現(xiàn)場,她看了都想一頭撞死更別說別人了。
無奈真要撞死還沒這個膽,屋子里又憋悶的很,也就只能拔了一根狗尾草兀自在院子里畫圈圈,聽著屋內(nèi)兄嫂幾個跟父親說話。
大嫂說,“爹,雖說子君是您盼了大半輩子才來的閨女,您寶貝著不舍得打罵,但事到如今您不打不罵是不行了,您看看她都做出什么事了!”
二嫂又跟著說,“爹,我看事到如今,打罵也已經(jīng)沒用了,還是想辦法彌補吧?!?/p>
“彌補,如何彌補?”孟樹苗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三嫂立刻想到了兩個字,“嫁人!爹,事到如今也只能把小妹嫁給宋榮兒了?!?/p>
大哥擔(dān)憂的說,“宋榮兒是個瘸子,小妹嫁給他是要吃苦頭的?!?/p>
大嫂不悅的吼道,“不嫁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小妹的名聲可就臭透了。甚至于整個孟家都臭了,你還如何讓你的閨女嫁人?”
二哥又說,“嫁人吧,爹。反正就在隔壁村,小妹要受欺負(fù),咱們跑過去教訓(xùn)他們宋家。反正宋寡婦只有兩個兒子,還都二十未到,他們不論是人數(shù)上還是力氣上都打不過我們!”
三哥又憂心忡忡的說,“這會算是小妹倒貼人家宋家,宋寡婦那個見錢眼開的狗東西,豈會不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