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依舊不怎么愛說話,但是很照顧我,怕我累著,總是問我要不要休息。其實解除封印之后,身上有了靈力,我已經不怎么會感覺到累了,但是這樣的關心,仍然讓我十分感動。
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東辰在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坐著,我偷偷地打量著他,趕了數天的路,昨天晚上又打斗一場,但是他看上去依舊出塵,衣服一塵不染,綠樹作背景,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整個側影泛著淡淡的柔光,如同下凡的神。
看到他腰間掛著的從不離身的白玉簫,我有些艷羨的說:“東辰,你能不能吹首曲子給我聽聽?”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期待,他的唇彎成一個溫潤的弧度:“你想聽?”
“嗯。”我點點頭。我是真的挺想聽的,這么多天,他一直把這支簫帶在身上,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吹奏,而且因為我自己本身沒有這個才能,所以還帶有一絲羨慕。
見我點頭,他輕笑了一聲:“那我就給你吹奏一曲,這曲子一直在我腦海里回響,我就記了下來,還沒有取名字。”
說罷,他從腰間取下白玉簫,湊至形狀優美的唇邊,悠揚的簫聲響了起來。一個個婉轉的音符,如同透明的精靈,在我們的周圍飛舞。一開始節奏很歡快,我仿佛看見一個唯美的愛情故事。少年對少女初見傾心,少女也對少年傾慕有加,少年俊朗的面龐,看在少女眼里,化作唇邊一抹羞澀的笑容。
然后節奏慢慢變得柔和,少年少女情感漸深,少女撫琴,少年奏簫,琴瑟和鳴,仿若神仙眷侶,如此般配,好不快活。
之后簫聲變得低沉,還帶有一絲悲涼。少年和少女的感情不被允許,少女被迫嫁給她不愛的人,憤然在新婚前夜上吊自盡,少年聽聞此消息,在少女墳前焚掉了當時合奏時所用的簫,也自絕在少女墳前。
少年和少女的魂魄在黃泉重逢,他們攜手走上了奈何橋,并約定來生再見。
那帶有一絲悲涼的簫聲,觸動了我心里的某根線,一時間,我心中巨慟,竟是完全沉醉在簫聲里。
我沒有聽過這首曲子,但是不知為何,聽他吹奏這首曲子,我卻覺得熟悉的很。
漸漸的,簫聲漸沉,音符漸落,終于消失不見。東辰放下白玉簫,垂著頭一時沒有說話。
“這好像是段悲傷的故事。”我不想讓這種沉悶的氣氛持續下去,于是先開了口。
“嗯,”東辰輕輕點頭,“是段不得善終的愛情。”
我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于是一時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東辰站起身,輕輕彈了彈衣角。“我們走吧。”
說罷,他朝我伸出手。
我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把我拉了起來。我所有的感官仿佛都聚在了那只被東辰拉著的手上。他的手白皙如玉,骨節分明,微涼的觸感,像是質地極好的玉。
我正在恍惚中,聽見他低聲叫我的名字:“茶音。”
“嗯?”我抬起頭來看他,他的臉靠近我的臉,唇吻上了我的唇。軟軟的,或許因為風涼,那唇上也帶著一絲涼意。
我不知如何是好,驚詫的張大了雙眼,一瞬間心跳如雷。東辰則是微閉雙眼,長而密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連帶著氣息似乎也有著一絲不穩和緊張。
只是這樣輕柔的一吻,他離開了我的唇。對自己的舉動,他似乎也有些意外,扭過頭,默默地紅了臉。
我也低下頭,感覺臉燒了起來,一定是紅透了,唇邊仿佛也還縈繞著他的氣息,我的心里,不自覺的有些小小的甜蜜,從未有過的感覺,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嗎?會因為他的靠近心跳不已,會因為他的一個笑容,一個關心而覺得開心……
是的,我確定我不討厭他的吻,他就是我心儀的人。
許久,東辰輕聲道:“走吧。”
因為這個意外之吻,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兩個都有些無措和緊張。還好,很快就趕到了沉香閣。
因為我戴著冪籬,東辰又是個生臉,所以一到沉香閣門口,我們就被守門的兩個男子攔住了。我掀開冪籬,小心注意著沒有露出額頭,輕聲道:“是我。”
“原來是音姑娘,”兩個男子都是見過我的,于是收起了手中的兵器。“音姑娘請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報。”
不多時,那男子帶了闌歌出來。闌歌見到我,很是激動的樣子:“音姑娘,您來了。”
“嗯,是我,后面這位是我的朋友。”我跟著闌歌走進沉香閣。“問天哥早就回來了吧?未央可好?南宮姑姑可好?”
“是的音姑娘,少主一早就回來了,除了陪小姐和閣主就是在練武,您走后,小姐情況時有反復,不過并不嚴重。閣主最近染了風寒,臥床不起,不然就親自來迎接您了。”闌歌一邊帶我和東辰向里走,一邊回答道。
“南宮姑姑病了?”我有些擔憂的問。“嚴重嗎?”
“不太好。”闌歌搖搖頭道。“自小姐七歲那年沉香閣出事以來,閣主急火攻心,纏綿病榻數月才漸漸好轉,這些年身子都不是很好。”
“我先去看看南宮姑姑。”我輕輕皺眉道。“你帶我的朋友去休息吧。”
“是,音姑娘。”闌歌帶著東辰走開了,我則巡路朝著南宮姑姑的玉心院走去。走至門前,闌舞正端著水盆從房間里出來,見了我,連忙施禮。
“不必多禮。”我擺手。“我只是來看看南宮姑姑。”
闌舞把我引進門,朝著床榻的方向道:“閣主,音姑娘來了。”
床上傳來咳嗽聲。“音兒過來,闌舞,你先退下吧。”
“是,閣主。”闌舞退出去了。我快走幾步,到了南宮姑姑床前。
“音兒,你來了。快過來坐下。”南宮姑姑穿著中衣半倚在床上,一頭黑發披散著,手里還握著筆和紙張。
我坐下才發現,南宮姑姑比我離開時憔悴不少,面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顯然病的很厲害。
“姑姑,您怎么病的這么嚴重?”我坐在床邊,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年紀大了身體難免有點小問題。”南宮姑姑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意,拉住了我的手。“你娘可好?”
“我娘一切都好,還時時和我念叨您。倒是南宮姑姑您,”我看了看她放在一邊的一摞待處理的閣中的事務,拿下了她手中的筆,埋怨道:“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好好休息,這些事交給問天哥就好了啊。”
“問天那孩子不愛受束縛,做什么事都隨心所欲的,這些事,他哪里做的來。”南宮姑姑說著又咳嗽起來,我連忙端來一杯水讓她喝下。
“音兒,你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兒子哪里有女兒貼心呢。”南宮姑姑苦笑著搖搖頭。我知道她想起了未央。
“姑姑,您別難過,未央很快就會好起來啦,我學會了清心術,我娘特別讓我來沉香閣的。”
“尚月有心了。”未央恢復有望,南宮姑姑蒼白的臉上也透出一絲光彩。“音兒,你也先回房休息吧,晚上我再設宴,大家一起吃個飯。”
“那姑姑,您先休息,音兒先退下了。”
走出南宮姑姑房間不遠,便見到南宮問天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看到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他眼睛一亮。
“茶音,你來了?”他笑著道。
“怎么,問天哥不歡迎我嗎?”我打趣道。
“怎么會,你這丫頭,莫要亂說。”他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發,掌心暖暖的。
“問天哥你真是……”我不太適應他突如其來的熱情,默默的紅了臉。
南宮問天爽朗的大笑。我追著要去打他。
就在我們打鬧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一個面容俊朗的男子,默默的看著這一幕,有大霧,漫上了他的眼。
晚上用飯的時候,南宮姑姑坐在主位,未央坐在我的左邊,東辰坐在我的右邊。
東辰不時的和我以及南宮姑姑說說話,笑容溫和,倒是南宮問天,從見到東辰的那一刻起,就有些沉默。
吃過晚飯,我追上南宮問天:“問天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你用飯時都沒說幾句話呢。”
南宮問天沉默著看了我一會。忽然笑了。“茶音你……真是遲鈍的可以。”隨即又用低的我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我怎么就遲鈍了啊!”我滿頭霧水,南宮問天卻飛快的走遠了。
東辰走過來說:“早點回房休息吧,明天你還要耗損不少靈力。”聲音溫和。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姑且不想了。
我和東辰結伴朝房間走去,我和他的房間在一個院子里,相隔很近,門口有兩棵垂柳,仿佛相依的戀人。
走至房門前,東辰突然說道:“其實今天月色不錯,要不要賞月吃些點心?”
我抬頭看看陰的慘黑的天,別說月亮了,連顆星子都沒有。一時無語。
東辰仿佛也意識到什么,默默紅了臉,一閃身進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