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被踩在腳下時,孫德海是清清楚楚的聽清楚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李宦那雙眼睛里,像有兩只厲鬼正在往外爬似的,駭人得緊。
孫德海毫不懷疑,對方再用半分力氣,他的腦漿就要當場崩裂一地。
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死亡,所以僅僅那一次震懾,就足夠他畏懼。
然此刻,他大腦瞬間空白,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他覺得,他應該是活不長了。
李宦跟他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此殿下非彼殿下。
太子殿下是在同他開玩笑嗎?
孫德海仔細的看著李宦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得出一個令他驚恐欲絕的結論——不!
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認真的!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
眼前這個人,他不是殿下!
殿下沒有他那般重的妖氣,殿下脾氣火爆,從不像這般陰陽怪氣!
殿下的眼中,更沒有一對似有似無閃爍的紅色光點!
每一個細節,都在證實——此殿下,非彼殿下。
孫德海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驚懼過了頭,瞳孔都開始有了微微的擴散,他雙手撐著地面,手忙腳亂的往后挪動。
李宦踢了踢裙擺,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步步逼近,“故事聽完了,德海公公有什么話,想要對本宮說嗎?”
孫德海拼命的搖頭,雙唇劇烈顫抖著,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失聲了!
李宦一腳踩住了孫德海的腳踝,對著不遠處一侍衛喊道:“劍來。”
那侍衛聞言,立即扭著屁股小跑上來,把自己的佩劍雙手奉上。
李宦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張潔白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把佩劍擦得锃光瓦亮。
那利劍反射了一抹炫白的光,從李宦的臉上滑過,將那雙鳳眼襯得冷魅無比,孫德海只覺得一股熱流順腿流下,整個人都狠狠的抖了一抖。
“殿、殿下,奴才是否做錯了什么?還請殿下饒命!”孫德海顫抖著嗓子哀嚎。
奴才生存第一法則——裝瘋賣傻、裝聾作啞。
不管李宦今天說了什么,他一概沒聽到!
不管他看到了什么,他一概沒看到!
李宦:“本宮今日心情不佳,想看看血的顏色,你沒做錯什么,只是……本宮不想叫你活了。”
孫德海臉色慘白,“殿下,奴才是小德海啊!您不記得奴才了嗎?”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把被高高舉起的三尺青鋒。
劍光一閃,一股惡風直奔面門,孫德海一聲尖叫,下意識的閉上雙眼。
正當此時——
“哎喲!這是在干什么呢,我來得不是時候?”
一道清麗的女聲宛若鸚啼,調皮中帶了一絲幸災樂禍。
李宦抬頭看著門口的白發女子,“你回來做什么?”
白青嘿嘿笑了聲,“忘了點兒重要的事。”
李宦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此表情可翻譯為——什么事?
白青大大咧咧的上前來,從大大的袖口里面掏出一只青瓷完,‘嗒’的一聲,擱在桌子上,指著李宦手里的那把劍,道:“勞駕,你這大寶貝借我使使?”
李宦把劍遞給她,她接過來,挽起左手袖子,右手執劍,手起劍落,將自己皓白的手腕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鮮血不斷滴落在青瓷碗中,匯聚成一汪,很快裝滿整碗,白青把劍一丟,撕下自己的袖口,簡單的包了包傷口,把劍遞給李宦,道:“臣下想著,殿下一大早召見我,必定是為了此事吧?剛才走得急,一下子給忘了,還望殿下寬恕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