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主任錢大同顯然提前做了功課,預定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包間,否則的話,以現(xiàn)在的旺季和竹壺小居的名氣,根本預訂不上包間的。
國內(nèi)招商引資基本上都是一個套路,首先是確定獵物,咳咳,不對,是確定投資商,這一步最為關鍵,巧媳婦再俏也無米下鍋也是會被公婆打的。
確定了投資商之后,根據(jù)投資額度大小,選擇不同的臉色來對待,嗯,也不對,是不同的優(yōu)惠政策,相應的,派出不同級別的領導。
投資幾萬塊錢?對不起,沒有接待的資格。
投資幾千萬,來來來,你是我親爹。
然后進入投資商談階段,這個階段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讓投資商簽下一個協(xié)議,這個協(xié)議可不是投資協(xié)議,畢竟投資也不是投給政府的。協(xié)議的主要內(nèi)容就是:我,張三在李四這里投資,投資額是幾毛錢,并且承諾不在王五那里在投資了。這相當于一份保證書。
等到年底招商局或者招商領導小組統(tǒng)計本年度投資額的時候,這張保證書,括弧,復印件就要上交,與工商局驗資進行對照,已確定最終的投資額。這是為了防止李四隨便找個趙六瞎寫一個投資協(xié)議的。
最后,市里進行招商引資先進工作者表彰,這時候已經(jīng)和投資商沒關系了,只有當初負責招商的人風光大葬,哦,又打錯字了,是大出風頭。
投資協(xié)議是整個環(huán)節(jié)中最為重要的東西,這關系這張旭局長的前途,因此這種協(xié)議都是在杯光籌措的環(huán)境中簽署的。
這也是為什么在張旭選擇在竹壺小居宴請曹飛云的原因。
至于為什么在火鍋店中,而不在星級酒店中,其實是為了防止被人舉報公款吃喝。
雖然市里有明文規(guī)定,招商引資產(chǎn)生的招待費是可以據(jù)實列支的,但沒有哪個領導敢這樣做。
只是張旭沒想到的是,曹飛云的確赴約了,但是他帶來一個比他年輕很多的人。
而這個叫魯藝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個學生。
因此賓主落座之后,張旭沒有著急說投資協(xié)議的事情,而是打聽魯藝的來歷。
曹飛云已經(jīng)確定了和魯藝的合作,因此便毫無違和感的吹噓起魯藝來:“魯藝魯總別看年輕,但是已經(jīng)有了偌大的產(chǎn)業(yè),這次參展最大的榮幸就是認識了魯總,事實上,沒有魯總的邀請,我沒有在貴地投資的打算。”
魯藝聽曹飛云吹牛逼這么吹,也不好拆穿他,只好選擇夾菜吃。
不過張旭卻是在大腦中迅速回想,遼城哪個大企業(yè)家姓魯。魯藝這么年輕,一定不是白手起家,肯定是繼承家業(yè)的。
但凡遼城的企業(yè)家,只要做過廣告的,文廣新局都接觸過。
張旭從已經(jīng)去世的老板開始過濾,甚至過濾到20歲的青年,也沒能想起一個姓魯?shù)摹?/p>
則更加強了他對魯藝的興趣,如此神秘的人,能夠讓曹飛云投資2000萬,自己肯定要多多溝通,給魯總留下個好印象,說不定明年的招商引資任務就有著落了。
想到這里,他大手一揮,對辦公室主任錢大同說道:“能認識魯總,我張旭很高興,來,把老白干撤下去,換上咱們的茅臺!”
錢大同眉頭皺了一下,低聲說道:“張局,茅臺超標了。”
曹飛云也是一擺手,說道:“張局何必如此破費,咱們今天來主要是溝通感情的,靠酒只能喝暈,沒法交流的。”他這句話其實是給張旭一個臺階下,畢竟作為商人,他比官員對八項規(guī)定更加敏感,請一些政府官員吃飯時,可沒少費了心思,甚至拿二鍋頭裝五糧液和茅臺的事情他都做過。
張旭暗暗舒了一口氣,因為他也知道,喝茅臺違反規(guī)定的。既然對方給了臺階,張旭立刻下來,對錢大同說道:“那就換成汾酒吧,北方人,喝點酒熱熱身。”
錢大同急忙出去和前臺交代去了。一樣的汾酒也有年份的區(qū)別,他可不想拿的太低檔,讓張局面子上過不去。
魯藝這時才插話道:“張局、曹總,我酒量有限,咱可提前說好了,不準灌我酒。”
張旭哈哈一笑,說道:“魯總何必謙虛呢,酒本身就是文化,咱們是聊文化的事情,酒就是助個興而已。”
曹飛云見魯藝臉上有危難之色,變說道:“張局,魯總晚上還有事,酒少喝一些。今天我老曹和你喝!”
說完,他沖著張旭露出一幅你懂得的表情。
魯藝看到了兩人眉來眼去,頓時一陣郁悶,顯然兩人是把他看成晚上還要耕田的人了。
這算是雙十一預熱嗎,魯藝覺得自己這個單身狗快被虐死了。
火鍋底料和菜品很快就上來了,錢大同也讓服務員搬來了酒。
在座的就四個人,在第一輪敬酒完后,就開始隨便喝起來。
錢大同比魯藝大五歲,屬于比較年輕的正科級干部,巧合的是他還是魯藝的師兄,因此和魯藝倒也聊的來。
魯藝倒也從他身上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文化產(chǎn)業(yè)園的事情。
席間,張旭找曹飛云再次確認投資的事情,并讓錢大同拿出了已經(jīng)擬好的投資協(xié)議給曹飛云看。
曹飛云遞給魯藝,說道:“魯總,你看看吧。”
魯藝哪里懂得這個,因此說道:“曹總,建設階段你是主力,一些優(yōu)惠條款你比我更清楚,還是你看吧。”
曹飛云知道魯藝并不擅長和這種商業(yè)活動打交道,因此也不客氣,仔細看了一遍投資協(xié)議。
事實上,投資協(xié)議的草本錢大同已經(jīng)給他看過了,現(xiàn)在不過是確認一下而已。
見協(xié)議沒有什么隱藏的不利條款,曹飛云剛想在上面簽字,又覺得應該是魯藝來簽,便又說道:“魯總,這個簽字是不是你來比較合適?”
魯藝微微一笑,說道:“曹總,掏真金白銀的是你,自然是你來簽字了。你投資到哪,哪里就能享受到優(yōu)惠政策,這是你應得的。”
魯藝之所以這么說,是有他的理由的。
首先,進行投資的的確是曹飛云,他簽字名正言順。
其實,這是給曹飛云一種信任,因為優(yōu)惠條款給的是他,他可以選擇給魯藝的公司注資,也可以投資其他企業(yè),這是他的自由,魯藝沒有權利剝奪。
最后,魯藝可不想萬一出現(xiàn)變故,2000萬的投資款飛了,估計張旭殺了他的心都有。他不簽字,張旭就找不到他的后賬。
不過魯藝的話在曹飛云聽來卻是另一個意思。
魯藝沒有因為在新公司中占據(jù)控股地位就剝奪他的權利,這種信任是合伙做生意最需要的,曹飛云在魯藝這里得到了。
想到這一層,曹飛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魯藝絕不是池中之物,將來必能一飛沖天。
張旭笑呵呵地收回文廣新局的那一份協(xié)議,然后舉杯道:“兩位老總,歡迎在遼城投資,來,干了!”
魯藝盛情難卻,只好也舉起了杯子。
不過他剛想喝時,意外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