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已進入了嚴冬，楊河的水一改往日的活潑，那涓涓的溪流，顯得平緩安寧，就像美麗的少女，恬靜的睡著了。

梧桐樹的葉子在疾風中紛紛凋落，文衛走到外面，刺骨的寒風呼呼的吹著，空氣似乎就要凝固起來。文衛不禁打了個寒顫，路上依稀只看見幾個零散的幾個人，一個個都縮著脖子。那些枯黃的樹葉猝然脫離樹枝，象一群小鳥一般，在風中飛舞。進場公路上，運輸的渣土車不時發出嘶鳴的聲音，昭示著楊河的工地依然在緊張的施工，寒冬臘月，楊河用她自己獨特的姿勢，展現了她的風姿。

元旦到了，新的一年就這樣不知不覺來臨，而楊河工地卻沒有一絲過節的氣氛，隧洞爆破一如既往的進行，運渣的汽車依然在楊龍公路上來回穿梭。文衛帶著彭延禮與小陶到工地轉了幾圈，工地施工比較正常，因為集團公司批準通過了“百日會戰”的方案，方林已經增加了幾臺設備，日夜施工，提前進入了狀態。

中餐還是像往常一樣在食堂聚餐，項目部的人員除顧正貴外都在工地，吃飯的時候，何星說晚上到楊河縣城去聚一聚。他隨即給顧正貴打了電話，要他提早在新都大酒店訂一桌，晚上叫上總監申安以及施工單位項目經理方林一起會餐。

大約到了下午五點，項目部人員準備出發，文衛本來想與方林同車，但方林已經首先邀請了何星，估計方林有事要向何星匯報，文衛想了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何星上了方林的車，吳德操立刻坐在了前面，看到吳德操麻利的上車動作，徐濤與文衛相視看了一眼，輕微的笑了一下，沒有出聲。不一會兒申安也過來了，聽說今天去楊河縣城，他也一改往日的習慣，穿上了一套西裝，并系上了領帶。

兩臺車抵達新都大酒店，顧正貴已經在那里等候。

“這個酒店的生意真是太好，何總，還好你電話打得早，晚一點的話就訂不到包廂了?！鳖櫿F看到何星下車，走上前去說道。

“楊河縣這個窮地方，看不出來還有那么多人大吃大喝啊。”

聽到顧正貴的話，何星還沒有回話，吳德操就脫口而出，絲毫沒在意顧正貴和高師傅就是楊河縣人。

何星看了吳德操一眼，接過吳德操的話說到：“你別小瞧這個小縣城，都是藏龍臥虎，有錢人多著呢?！?/p>

何星也是來自沙東的一個小縣城，對吳德操這種鄙視的言語也有點不滿。

“楊河就是一個窮地方，不比沙城，有錢人遍地都是?！鳖櫿F笑著幫吳德操打了圓場，隨即他領著大家進包廂。

方林正準備打開后備箱取酒，何星用眼神制止了他。何星回過頭對徐濤說：“徐濤，你去買幾瓶酒，要好一點的，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們今晚就住在楊河，晚上，每個人都要喝幾杯，一醉方休?！?/p>

看到何星制止方林拿酒，文衛覺得有點奇怪，像這樣的聚會，一般都是施工方準備煙酒，何星要徐濤去買酒，估計是不想讓方林花費太多。

“好啊，今天不醉不歸。”

聽到要喝酒，吳德操很是興奮。而文衛卻一直很反感喝酒，年少的時候，父親醉酒的印象太深刻。文衛記得，每次父親醉酒后有時把氣撒在母親身上，而母親偶爾回幾句，便會遭到父親的怒吼。而今母親去世十多年了，年老的父親卻很少再喝酒，不知是對母親的緬懷還是愧疚，好幾次回家，文衛看到父親面對母親的遺像怔怔發呆。

因為有了這樣傷心的記憶，無論與誰吃飯，文衛都滴酒不沾，然而看今天這個架勢，文衛想自己不喝也過不了關。

一開餐，何星就訂了規矩，參加會餐的八個人中，除司機高師傅外，其它七個人都要喝酒，文衛幾次想提出不喝，但又擔心會破壞這種氣氛，只好硬著頭皮給自己的杯子倒滿了酒。

在倒酒的時候，方林給參加聚餐的每個人都塞了一個紅包，其他幾個都看著何星，何星揮了揮手，說道：“今天是新的一年，方總客氣，我們也都沾點方總的財運?！?/p>

說完何星端起酒杯，站起來說道：“今天第一杯酒，讓我們共同祝愿新的一年，楊河電站工程進展順利，三月底完成導流隧洞的開挖和混凝土圍堰修筑。”

話一說完，何星端起酒杯一口而盡。

一杯酒下肚，文衛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發燒，尤其是咽喉與胃有一種火辣辣的氣味往上冒。他趕緊夾了一口菜，盡力掩飾自己難受的表情。

第二杯酒，又是何星舉杯，敬的是方林：“方總，這個項目做得怎么樣，三月底能否完成目標，關鍵是看你，這杯酒我建議大家都敬你，也希望你能拿到這兩百萬的獎金?！?/p>

“何總，您放心，我就是拼盡全力也要完成任務。三個月后，我們又在這里喝慶功酒，那兩百萬獎金大家都有份。”

說完，方林將杯中的酒一口干完。

方林的表態比較大氣，這次集團公司對這次舉辦“百日會戰”的方案已經批示，如果能按時完成目標，會給施工方獎勵兩百萬。聽方林的口氣，他到時一定會考慮大家的。

“何總，方總，我們監理部全體人員都會全力做好服務工作，在確保質量和安全的前提下，協助施工方完成任務?！?/p>

因為項目工地現場晚上要加班，監理要在現場蹲守，今天聚餐的只有總監一個人，因此總監申安這句話含蓄的提醒方林，監理部還有幾個人，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一定要確保質量和安全。

“申總，您放心，我心里記著的，在這個項目，你們監理既嚴格又專業，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技術服務，在這里，我深表感謝！”

方林第二杯酒敬了申安，申安聽到方林對監理評價這么高，他也很興奮，酒杯瞬間見底。

接下來，方林挨個敬了顧正貴、徐濤與文衛幾個。一輪下來，估計方林已經喝了有半斤酒了?？吹椒搅诌@么喝酒，文衛不禁有點擔心，擔心他喝醉。

幾杯酒下去，話題就打開了，何星突然提議：“今天我提個問題，大家都要老實回答，不能回避。”

“行啊，何總，你提吧，我保證如實回答。”方林第一個響應。

何星環顧四周，看見大家沒有異議，他便開口說道：“我們八個人中，出過軌的請舉手？”

大家一聽，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請問，在美容店里算不算？”一直埋頭玩IPAD的吳德操突然舉手提問。

何星一聽，“噗”的一笑，說道：“算，算，肯定算?！?/p>

吳德操一下舉起了手，其他幾個都哄堂大笑，徐濤笑得差點打噴嚏。

“你一個沒結婚的，談不上什么出軌。”徐濤捂著嘴巴笑道。

吳德操看了一下大家，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舉手，他趕緊把手放下，尷尬的朝何星笑了笑。

“那么，沒有出過軌的請舉手?！焙涡墙又鴨柕馈?/p>

文衛尋思這下會有很多人舉手，他沒有猶豫，立刻舉起了右手。

結果讓文衛覺得驚訝的是，八個人中，也只有他一個人舉了手，其他人也用驚訝的眼光看著他，看得文衛有點莫名其妙。

“我們文部長還是比較純潔，搞工程項目的還能保持初心，不錯?！焙涡亲詈笮α诵φf。

文衛到最后也沒明白，他們其他六個人為何兩次都沒舉手，他帶著咨詢的眼光看了看方林，有點醉意的方林朝他詭異的一笑。

因為喝酒的核心目標是何星與方林，因而文衛也沒有喝幾杯，頭腦始終比較清醒，倒是方林，來回敬了幾輪，估計已經喝了不下一斤白酒。

“當施工單位的項目經理真心不容易。”看到方林醉意朦朧的樣子，文衛不禁感慨萬分。

好在最后何星規定總量包干，七個人只喝了四瓶白酒。酒席結束后，何星說道：“方總已經喝醉了，今晚的麻將大戰搞不成了。徐濤，你安排一下，我們今天請申總洗個腳；文衛，你就留下來照顧方總?！?/p>

說完，何星帶著其他幾個離開了餐廳。

文衛扶著方林來到酒店的大廳，用自己的身份證幫方林開了一間房，剛進房間，方林立刻跑到衛生間開始嘔吐，然后全身一攤，倒在衛生間地面上，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文衛使勁抬也抬不起，他推了方林半天，方林才睜開迷離的眼睛，斷斷續續的對文衛說：“你把你女老鄉喊過來，這里你不用管，我沒事?！?/p>

聽到方林這么說，文衛有點猶豫，但看到方林醉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方便照顧，他想了一會，就用撥通了李海棠的電話。

不到十分鐘，李海棠就來到方林的房間，她看到文衛也在酒店，瞬間一愣，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她進門一看，方林躺在衛生間的地面上，不禁責備起文衛：“老鄉，你怎么讓方總喝這么多酒，這樣會出事的?！?/p>

李海棠說完，便示意文衛一起去抬方林，方林身高一米八多，兩個人費了很大的勁才將方林抬到床上，然后，李海棠打開龍頭沖洗了衛生間，將方林嘔吐的污穢物全部清理干凈，再將方林的臉洗了一遍，最后將熱毛巾敷在方林的額頭。

看到李海棠一連串的動作這么自然，文衛悄悄地離開了新都大酒店。

文衛回到縣城的項目部，何星他們幾個還沒有回來，里面空蕩蕩的顯得有點冷寂。自從工地項目部板房建成后，文衛一直沒有在縣城的項目部住過。洗漱完畢，文衛躺在床上，打開手機，卻發現有好幾條未讀短信，他一一翻開，讓文衛覺得意外的是秦筱玉與大學女同學許詩雯都發來了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