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照例井一收拾垃圾，程巖忙工作。
窗外還能看到一絲殘陽，井一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在這間辦公室，他跟她講馬鈴薯和獼猴桃的區別。
而她信誓旦旦地告訴他，自己要調出一味獨特的沙拉。
“嗨，馬鈴薯。”
程巖敲鍵盤的手一頓，因專注而緊繃的下頜有所松緩，低低一笑，“嗨，獼猴桃。”
井一笑嘻嘻地躺在沙發上異想天開，“以后我們要兩個小孩，一個小名叫馬鈴薯，一個小名叫獼猴桃，好不好？”
程巖繼續手頭的工作，潑她冷水，“我可不想被孩子怨懟。”
“小名嘛，家里人叫的，有什么關系。”
程巖哼了一聲，不予置評。
“那……你有想過以后孩子叫什么嗎？”
程巖皺了皺眉，“哪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沒的。”
井一翻了個身，托著腦袋舒服地翹著兩條小白腿，“我想過耶，女兒叫樂晴，兒子叫樂晗，快快樂樂的，一個充滿陽光，一個充滿希望。”
程巖眉毛一挑，她想不出這種名字，“哪里聽到的？”
井一嘻嘻一笑，“上大學的時候，小說里看的，男女主角的孩子就叫這兩個名字。”
“幼稚。”
井一嘔他，“你取個不幼稚的給我聽聽。”
程巖嘴角勾了勾，“還不到時候。”
“吼吼，你慢慢想。”
程巖不受她激將，“你就別想了，白白浪費腦細胞。”
井一沖他揮了揮拳頭，郁悶地躺回去玩手機了。
沒一會兒，她突然尖叫了一聲，興奮地拿著手機跑到他面前，“哎哎哎，大新聞！”
程巖擰眉，視線仍然在電腦屏幕上，她平時就咋咋呼呼的，所謂的“大新聞”水分太大。
井一自顧自地念給他聽，“婚姻是場修行，冷暖自知，且行且珍惜。宋書蕓朋友圈發的，肯定是發現張瑞的渣男本質了。”
程巖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很閑？”
井一噘嘴，“不是在放假嗎？”
“除了別人的家長里短，能安分地做點兒別的事不？看電影追劇逛街美容都行，別像個嚼舌根的長舌婦。”
剛才憋的火，在這兒攢著呢。
背在身后的小手無措地摳著辦公桌，井一地垂著腦袋，小聲解釋，“我就在你面前說說，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不說了。”
她受傷的表情，刺得程巖心里一痛，程巖懊惱不已，自己怎么就沒控制住呢，“我……”
“你忙吧，我回家了。”
井一幾乎是逃走的，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在他面前哭出來。
辦公室的門重重地合上，發出“嘭”地一聲，他的心像被撞擊了一般，頓而痛，程巖煩躁地在鍵盤上劃拉了一通，下一秒，便推開椅子追了出去。
井一正憂傷地趴在方向盤上流眼淚，車窗被人敲了幾下，她傷心地抬頭，看見窗外的人臉，忙用袖子抹干臉上的淚水。
程巖拉開車門，在副駕駛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不善表達感情的人，面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同樣怯于表達歉意。
倒是井一先開了口，“你怎么下來了？”
“來看看你哭沒哭。”
“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井一的鼻音微重，抽噎著道。
她的眼睛一哭就跟兔子似的，程巖心里更內疚了，“我話說得重了，你別放心上。”
井一吸了吸鼻子，“你說的是實話，我沒思想沒內涵，腦子里整天就是家長里短八卦緋聞的，是該改一改。”
“你自己知道啊？”程巖開了句玩笑，但顯然不合時宜，井一的眼淚，豆子而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伸手去擦，她偏頭不讓他碰，一滴眼淚砸在他的手背，燙的他心尖一顫。
他懊惱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開玩笑呢，別哭了。”
井一不想哭的，在他面前哭，豈不是更沒自尊更沒臉面，可是眼淚不受控制，直往下掉。
程巖抱她，她不讓，可她哪抵得上他的力氣，推拒了一番仍是被他拽進了懷里。
“我錯了，好不好？”
井一這會兒很有骨氣，“你沒錯，錯在我太膚淺。”
程巖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笑，察覺到她的抗拒，馬上斂住了笑意，“是我無趣，不懂生活。”
他把家長里短上升到生活，井一心里舒服了些，但還是有些氣不過，“我對生活的理解層次太低，除了八卦緋聞，什么都不懂。”
程巖摸著她的頭發，無聲地安撫她。
井一的口氣漸漸地硬不起來了，但仍然覺得委屈，“你瞧不上那些東西，我可以不再說，但是，俗人就是俗人，你終有一天，會沒法忍受我的惡俗。”
“我們都是凡胎俗骨，誰也沒比誰高一級，”程巖放開她，捧著她的臉逼著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沒有瞧不上，只是不喜歡。尤其不喜歡從你嘴里說出徐子恒的名字。”
井一反應不過來，委屈地道，“我剛剛說的是張瑞。”
“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講徐子恒。”
“哦～”井一垂了眼睫，“我說過，我和他沒什么的。”
“青梅竹馬是永遠取代不了的存在，”程巖坦言，“我很嫉妒，他那么早出現在你的生命里。”
“出現的早又怎樣，還不是被你后來居上了。”井一揪著手里的紙巾，嘴巴快撅到天上了，“平時沒見你多在意我，發脾氣的時候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堆。”
程巖在她發頂親了親，無聲地嘆息，“是我不對。”
井一特別好哄，他一服軟，她就沒脾氣了，顧著面子硬扛了一會兒，便自己找臺階下了，“好啦，不跟你一般見識。”
程巖揉了揉她的腦袋，“謝謝你寬宏大量，你乖乖回家，明天晚上請你吃大餐。”
井一拿架子，“看情況吧，明天第一天上班，晚上不一定有空。”
程巖捏捏她的臉，笑得寵溺，“我先預約。”
井一蚊子一樣“嗯”了一聲，愛答不理的樣子，程巖撈過她親了一口，叮囑她到家了給他報聲平安，才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