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的過程重要嗎？

撒謊的出發點重要嗎？

她對自己很了解，或者說，自己內心深處對他的品性堅信不疑。

所以，她不想聽他講故事，不想聽他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生氣的是，欺騙本身。

他做決定的時候，權衡過利弊，自以為是地剝奪了她的知情權，然后選擇欺騙和隱瞞。

這就是他的邏輯。

讓人火大的邏輯。

“你欺騙背后的苦衷或是良苦用心，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井一掙了掙，沒掙開他的鉗制，惱火地踹他一腳，“我不是在說氣話，凡姐剛做完手術，身邊不能沒人照看，你趕快回醫院。”

“你這樣子，我怎么放心走？”

井一看著他，一字一酌，語氣鮮有的認真，“這件事，等凡姐身體好些再說。”

她這般處事，出乎程巖的意料，看著她乖巧懂事的小臉，他禁不住笑了，頗感寬慰，“長大了。”

“快30的人了，本來就不是小孩子。”

程巖捏捏她氣鼓鼓的小臉，“懂得長輩面前不拌嘴的道理。”

井一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沒你懂的道理多，也不會自以為是。”

“好~”程巖厚著臉皮去抱她，任她如何掙扎都不松手，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舒服地閉上眼睛，“你說的對，是我自以為是了。其實……你撞見了，我心里反倒松了口氣，總算不用因為擔心你看出端倪惴惴不安了。”

井一胳膊肘狠狠地撞他一下，“我看你每天心安理得，騙我這種事，你最得心應手。”

程巖捉住她的手，朝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嗯，我該打。”

他還要繼續，井一忙縮起手，在他胸前打了一下，“別再使苦肉計了。”

程巖笑了笑，雙臂箍緊她，“我沒跟醫生說假話，前段時間雨水連連，我胳膊又酸又疼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不透你。”井一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好了，我困了。你也試探過了，我沒有通天怒火，沒有要鬧得雞犬不寧，暫時也不想跟你算賬，你可以放心回醫院了。”

程巖偏頭在她頰邊吻了一下，“牙尖嘴利，我等著你想到法子懲罰我。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

井一心里一動，嘴上不領情，“我認識路，用不著你送。”

程巖撫了撫她細軟的黑發，抬手關了燈，“睡吧，我走了。”

第二天早上，程巖早早地到了夏家，把她帶到光明集團附近的肯德基。

井一咬了一口油條，“怎么不在家吃？”青姨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他卻堅持帶她在外面吃，平時，他不鼓勵她來快餐店吃飯的。

初冬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們身上，洋溢著溫暖。窗外一個個職業男女穿流而過，涌進他們所在的這座摩天大樓。

程巖攪了攪杯里的咖啡，“偶爾換換口味。”

“你不吃啊？”

“沒胃口。”

井一看到他眼底的紅血絲，動作頓了頓，“你昨晚在哪兒睡的？”

“沒睡。”程巖喝了一口咖啡，聲音不那么干澀了，“在醫院走廊坐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回家沖了個澡，看起來還不錯吧？”

井一咬了一口紅豆包，“滿眼紅血絲，兔子一樣。”

意識到他穿的正裝，她不免擔心，“上午有事？”

“麻省理工的Brady教授在A市有一天的行程，我想跟他見一面。”

井一吞了一口八寶粥，細細咀嚼，“凡姐一個人在醫院，可以嗎？”

“早上我問醫生了，沒有術后不良反應。有護工在，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她是不是瞞著沒讓公司的人知道？”

程巖“嗯”了一聲，張凡的性格，實在太過強硬。

“凡姐手術，江銘大哥會飛過來吧？”

“不清楚。”

井一大跌眼鏡，“凡姐不會沒告訴他吧？這也太勇敢了，這種事怎么能做到不讓男朋友陪著呢。”

程巖嘴角掀了掀，“你的男朋友陪著她的。”

井一不滿地踢他一腳，“一點都不好笑。”喝了口粥，她繼續發表自己的觀點，“我覺得這件事不能瞞著江銘大哥，他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被人欺瞞的感受，她最能體會。

她禁不住吐槽，“你們公司的人是不是都有英雄主義情結？一個個自作聰明，忍辱負重？”

程巖探手拂掉她衣服上的食物碎屑，“你不是喜歡蓋世大英雄嗎？幫你遮陽避日，護你周全歡喜。”

井一點點頭，又搖搖頭，程巖好笑地看著她，“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井一彎了彎唇，“以前喜歡，現在覺得，那樣不好。”她的眼睛閃亮清澈，溫柔而堅定，“致橡樹里互相支撐，相互給予的感情，更踏實，更能看到未來。”

程巖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真的長大了。以后不拿你當小孩子看待了。”

“我帶著發卡呢，你給我弄亂了。”

程巖把撥亂的發絲整理柔順，“你本來就是娃娃臉，戴上發箍，看起來更像小孩兒。”

井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拜托不要以貌取人，我現在是個思想成熟的女人，”

程巖笑她，“夸你兩句，尾巴翹上天了。”拿起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的豆沙，“吃好沒？”

井一點點頭，“一會兒我讓青姨煮點補身體的送到醫院，上午我過去看凡姐，你忙你的事，不用操心那邊。”

程巖寵溺地在她額上親了一口，送她進公司，“好。”

井一原本因為昨晚的事，有些不敢面對同事。

可一進設計部，大家就圍上來了。

“井一，你能不能顧及一下單身狗的感受？”

她一臉迷茫，沒聽懂她的話。

艾莉絲跟著起哄，“就是，大早上撒狗糧，太過分了。”

聚餐之后，大家對她的態度似乎好轉了，隱約像是回到原先的狀態，親昵地同她開玩笑。

“晚上出去玩負責接，早上上班親自送，我只有懷孩子的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井一尷尬地抓耳朵，“沒有啦。”

“別裝了，我們都看到了，你們在樓下肯德基吃早餐，膩歪的呦。”

“最關鍵的細節，你們注意到了嗎？”另一個同事神秘兮兮地賣關子，“程先生左耳戴的耳釘，是井一設計的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