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回來了。蘊娘好想你。”看到自家兄長歸來,如同乳燕投懷一般,蘊娘一頭扎進了自家哥哥的懷里,虛弱的陸哲甚至被懷中的小人兒撞了個趔趄
“蘊小娘子,先讓你兄長歇一下,你兄長可能脫力了。”鐵三叔一手扶住有些踉蹌的陸哲,一手拎著松雞和陸哲的大包裹。
蘊娘見狀,趕緊放開了自家兄長。
“蘊娘,水還有嗎?”陸哲有氣無力地說。
“還有,我去拿。”蘊娘咚咚咚地跑了出去,很快便拿了瓦罐進來,“兄長,瓦罐里的水被蘊娘喝了,沒有多少了”小姑娘一臉不好意思,“下次蘊娘少喝點,給兄長留著。”
“不用不用,蘊娘你想喝就喝。以后我出門帶上水就是。”陸哲接過瓦罐,一仰脖,將剩余的小半瓦罐的水喝干。
“不好意思,鐵三叔,哲失態了,哲實在是太累了。”喝完了水,陸哲不顧形象地跌坐在地上,過了好久,他才想起堂屋里還有人。
“不妨。”鐵三的臉上古井無波,“哲娃子,脫力之后,最好不要這么坐著,長期以往,對你的筋骨有損。”說完這句,鐵三一把把陸哲拉起來,用手在他肩膀,背部,以及胸腹四肢處狠狠地拍了幾下。
說來也怪,本來渾身酸軟的陸哲,被面前這個黑塔大漢拍過之后,只覺得渾身脹痛,但是身體酸軟卻消失了。
“謝謝鐵三叔。”陸哲甩了甩手腳,發覺自己的有些冰涼的手腳慢慢地感覺到了暖意,趕緊給鐵三施了一禮。“三叔的手段真是鬼神莫測。”
“不過是家傳的活血的法子罷了,哲娃子你過獎了。”鐵三依然惜字如金。接著,他摘下腰間綁的一只松雞,遞給了陸哲。
“哲娃子,這個給你,補補身子吧。”
“這如何使得,這可是鐵三叔你的獵獲。”陸哲連忙推辭。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你父母皆不幸過世,你又剛剛落水,同為山門中人,應守望相助,不過一只小小的松雉而已,你拿去吧,再說,今日我獵獲甚多,家中只有我一人,吃不完也可惜了。”鐵三不容分說,把血糊糊的松雞塞到了陸哲懷里。
“那好吧,長者賜,不敢辭,多謝鐵三叔,等日后哲有能力,定當好好回報三叔今日贈雉之恩。”陸哲雖然想推辭,但是眼下自己和妹妹的身體狀態容不得他拒絕。于是他接過松雞,同時心里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回報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鐵三叔。
“某不求你回報,只求你好好活著,照顧好你幼妹,把自家的學問傳承下去便是。現在有了松雉,你撿的那些蕈子,自古沒有人吃過,還是不吃也罷,某先走了。”鐵三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三叔稍等,先嚴嘗訓誡小子,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三叔贈雉之恩,小子無以為報,小子別無長處,唯有庖廚的手藝尚可,三叔不妨留下用飯。”陸哲一把拉住鐵三,眼神中透出堅定的神色。
“好!”鐵三也是個實誠的漢子,看著陸哲堅定的目光,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太好了,三叔稍坐片刻。”見到對方同意,陸哲大喜過望,提著松雞就走出門去。
將包著的松蘑倒在自己后院堆著,陸哲這才穿上了自己的外衣,招呼來妹妹,抓出一大把松蘑,又拿出自己采的姜和野茴香,給了蘊娘一個清洗的任務。看著小姑娘高興地帶著自家哥哥的任務向后院跑去,陸哲這才走到自家灶臺旁,開始燒水。
不得不說,山門中人還是有點東西的,竟然有了自來水,陸哲一邊燒水一邊感嘆,山上的泉水被他們用竹筒引到每家后院,免去村里人打水的辛苦。
等到水開了之后,陸哲開始手忙腳亂的燙雞,拔毛,這些以前都是菜場小販做的事情,陸哲做得極其不順暢,但是他還是細細地將松雞身上細小的毛根都拔掉,羽毛堆在了后院里,陸哲想著明天就把羽毛煮了曬干,慢慢積攢起來,說不定可以給自家妹妹弄一床羽毛被。
一邊想著,陸哲一邊用自家的小刀給松雞開膛破肚。可惜這只松雞已經死去多時,雞血也流得差不多了,讓想吃雞血旺的陸哲好一陣失望。
接著,他找來一塊干凈的木板,將雞剁成小塊,雖然是秋天的松雞,但是也沒有多少油脂,陸哲不僅懷念起后世滿是肥油的母雞來。
“這可是正宗的無公害松雞呀。”將洗好的野姜切成片,陸哲將雞塊倒入瓦罐當中,用木勺攪拌了一下,一股肉類的香味撲鼻而來。陸哲貪婪地吸了一口,神情無比滿足。
因為害怕瓦罐不經燒,陸哲不敢像后世那樣翻炒,略略的煸了一下,就將清水倒入,接著,陸哲將松蘑的根部去掉,再將其表面的那層黑膜撕掉,鮮松蘑表面有層黑膜,人吃了容易拉肚子。
撕掉之后,他這才將其撕成小塊,放入了瓦罐中,然后用切菜的木板,將瓦罐蓋住。
隨著瓦罐里的雞湯慢慢沸騰,陸哲又按照記憶中的方法,將灶下的柴火抽出來一些,用中火慢慢燉煮。
“好香!”隨著雞湯的慢慢燉煮,松蘑的清香混合著松雞的肉脂香氣散發開來,一直守在一旁的蘊娘早就忍不住了,用力的吸著鼻子。
勾人的香味飄出,讓陸哲頓時感覺自己胃里已經開始造反了。默念了幾十遍雞還沒有熟,陸哲用力的咽下了口水。
“兄長你煮了什么,好香。”蘊娘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瓦罐,不停地吞著口水。
“就是蘊娘你洗的蕈子啊,蘊娘你今天可幫了大忙呢。”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陸哲揭開了蓋子,一股濃烈的香味噴薄而出。
“嗯,蘊娘以后還要幫兄長做事。”小姑娘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無比的可愛。緊接著,看著灶上的瓦罐,蘊娘又發出哇的驚嘆聲。
熱氣騰騰的瓦罐里面,褐色的湯汁微微沸騰,肥厚的松蘑和嫩滑的雞肉在里面不停地翻滾,上面漂浮著不多的油花,兄妹倆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蘊娘,在幫兄長一個忙好不好,試試雉肉熟沒熟。”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陸哲撕了一絲,放到嘴里,剩下的給了早已在一旁眼巴巴看著的蘊娘。
“嗯,蘊娘幫兄長嘗嘗。”小小的人兒結果兄長遞過來的雞肉,顧不得燙,直接用手往嘴里送。
“好香,好香,兄長,雉肉已經熟了。”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將雞肉吃下,一邊直呼好香,一邊不忘回答自家兄長,小小的臉上,笑得眉眼彎彎,讓陸哲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屋外的香味顯然讓鐵三有些動容,他走出堂屋,看著正在偷吃的兄妹倆,
“哲娃子,這蕈子,怎會如此之香,當真吃得?”松蘑燉松雞的清香,顯然讓作為成年人的他也有些忍不住,看著里面褐色的松蘑,不由得有些疑問。
“當然吃得,這可是我百花宗的記載。”眼看對方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陸哲只好搬出自家宗門了。“不信,哲吃給叔父看。”陸哲夾起一塊松蘑,放入了嘴里。
“唔……”這個時代沒有污染,再加上沒有去采,所以松蘑都長得極肥,輕輕一咬,浸滿雞湯的松蘑,肥厚的肉質涌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鮮味,在陸哲的舌尖綻開。
“好吃”陸哲不由得有些陶醉。
“既是如此,那就吃罷。”鐵三點點頭,看到對方竟然相信了,陸哲也有些意外,本來他還準備了其他說辭,沒想到一說到自家宗門秘傳,對方竟然毫不懷疑,陸哲再次對于古人的淳樸有了直觀的認識。
雞湯已經燉好,陸哲取出家里的鹽塊,強忍著把手里這塊黑色的鹽塊扔掉的沖動,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塊,扔到雞湯中,他決定,明天第一件事就是發揮自己老本行,把這個鹽稍微提純一下,免得自己和妹妹以后被重金屬吃出什么奇怪的病出來。
放入鹽之后,陸哲嘗了嘗,稍微有些淡,但是鮮美程度也上了一個檔次,他點點頭,端起了瓦罐。
“肉,吃肉,蕈子。”小姑娘是離得最近的,正在津津有味地舔著兄長給的骨頭的蘊娘,看到陸哲已經端起了瓦罐,發現已經可以吃飯了,這讓期待了很久的她,在吃肉的刺激下,稍微有些呆滯,不禁喃喃自語出來。
“兄長帶蘊娘先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端著瓦罐的陸哲,強忍著大快朵頤的欲望,將瓦罐放在堂屋的矮幾上,帶著自家妹妹去洗手。
洗完手之后,陸哲拿出三副碗筷,先給鐵三盛了滿滿一碗,又給自己和妹妹盛了滿滿一碗,揮手說了聲“吃!”
陸哲這聲吃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一般,早就忍不住的三人,拿起筷子,埋頭大吃起來。
“真美啊。”一塊嫩滑的雞肉下肚,喝了一口濃香的雞湯,陸哲忍不住感嘆起來。純天然的山貨和松雞,讓餓了很久的陸哲覺得人世間的至味莫過如此。
再看看旁邊的鐵三和妹妹蘊娘,兩個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的樣子,寒冷秋夜里,破茅屋里面的一碗熱騰騰的雞湯,竟然被陸哲吃出了一番溫馨幸福的味道,
松雞不大,陸哲考慮到鐵三的飯量和自己的狀態,幾乎放了大半鍋的松蘑,等到雞肉吃盡,眾人都有些意猶未盡。
這時陸哲又將水加滿,將剩下的松蘑再次熬煮,煮開之后,加入之前切碎的野茴香,頓時一股奇異的香味再次彌散在空氣中,端上來之后,屋里一大一小兩人眼里再次放光。
直到三人將蘑菇和湯全部吃完,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筷子。
陸哲看著自家妹妹撐得小肚子都有些鼓起來了,還忍不住盯著桌上的瓦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滿足感,同時也有些心酸。
“這蕈子,甚是美味。”饒是鐵三,也發出了由衷地贊嘆。“某吃過不知多少松雉,也沒有今日所食之美味。明日某也去采些蕈子與松雉同煮。”
“好教叔父得知,山中的蕈子有些卻有劇毒,需要仔細辨認,我百花宗先賢也是經過多次嘗試,才發現了山中可食的蕈子,今日所食蕈子長與松樹下,名曰松蘑,長期食之,對人大有益處,能延年益壽。與肉同煮,其味類似肉類,甚是鮮美。”
“此話當真?”鐵三對于后半句沒有懷疑,對于前半句,明顯有些不信。
“小子絕不敢欺騙三叔。上古之時,神人赤松子.......”接著,陸哲就將后世關于吃蘑菇好處給自家鐵三叔講了一遍,為了讓他相信,他還舉了上古赤松子的例子。
“……總之,多食蕈子,能防止腰腿疼痛,手足麻木,筋絡不舒,痰多氣短,大便干燥等癥狀,對人體極其有益。而且松蘑曬干之后,可儲存數年之久,且味道更美。”打開了話匣子的陸哲滔滔不絕地講著,渾然不覺對面的鐵三聽到可存儲數年之久之后,眼神越來越亮。
“哲娃子,你說的可是真的。”鐵三突然站起,眼光灼灼地看著陸哲。
“哲以百花宗各位先賢為誓!”陸哲說完,心里默念,百花宗各位先祖見諒,不肖弟子陸哲,為了讓面前的鐵三相信松蘑可以吃,這個鍋,我已經欽定了,就讓你們來背。
“小子,你等著!”說完之后,鐵三大步流星地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