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豆腐吃了，陸哲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前世的他，生在西南地區某城市，尤其愛吃麻婆豆腐，穿越到古代之后面對著沒有米飯，沒有土豆，玉米，茄子，辣椒等食物的日子，整天吃著水煮蘑菇和黃米粥，陸哲嘴里都淡出鳥來了。

現在好了，終于有一樣自己前世常吃的東西了。豆腐不僅十分美味，而且豆腐還能把黃豆里不容易讓人體吸收的植物蛋白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出來，便于人體吸收，而且與肉類的蛋白質一樣，所以又被稱為植物肉。對于缺少肉食，身體虛弱的陸哲和陸蘊來說，簡直就是最合適的食物。

陸哲小心翼翼地撤開木板，一方上好的豆腐便出現在他眼前。他用刀小心翼翼地劃出一大塊豆腐。拿出一個大木碗，倒入熱水，將豆腐放了進去，燙一燙，以祛除豆腐的豆腥味。

接下來，陸哲穿上外套，轉身來到自家后院的花圃里。在花圃的西南角，有一個大木盆，大小不一的河魚在里面游動。

雖然村里有不少半大少年在河里下魚籠，但是河里的魚因為長期沒有人抓捕的原因，所以陸哲每天的漁獲還是比較可觀的。在前段時間，全村集體盤炕的時候，陸哲在村子中間空地的一角搭起兩口大灶，大家一起吃集體伙食，他更是趁機把魚籠的秘密公開了，于是大家頓頓都有鮮魚吃。

也托福于他公開了這個技術，那幾日捕到的魚特別多，在及時補充肉食過后，一群婦孺愣是把炕給盤出來了。要知道，這在農村，都是男人的活計。陸哲不僅有些佩服古代的婦人們。

盤好炕之后，幾乎每家都提著禮物送給他，其中，不少人都是選擇送他河里的鮮魚，他跟蘊娘根本吃不完，干脆就放到自家后院的大木盆里，養了起來。所以，這就是陸哲家里為什么會養了不少魚的原因。

站在大木盆邊，陸哲摸著下巴，看著木盆里的魚。里面大大小小的魚依然在悠閑地游動著，絲毫不知道罪惡的黑手將至。

就決定是你了！看了一會兒，陸哲雙手閃電般伸出，撲通一聲伸入木盆中，隨即抓起一條灰黑的魚。

大魚突然被抓，還在劇烈地掙扎著，尾巴不停地甩動，不少水珠濺到了陸哲身上。

“力氣還挺大。”陸哲用石頭狠狠砸了這條魚的腦袋好幾下，總算徹底老實了。

陸哲選的是一條鯰魚，沒錯，就是他恢復那天抓到的那條胡子鯰，這條胡子鯰算是他目前抓到的較大的魚了，抓到的那天因為鐵三叔送來的松雞還剩一些，這條鯰魚也就沒有被吃掉，養在了木盆中，而隔天陸哲又抓回來新的魚，但是體型都沒有這條胡子鯰大，深知胡子鯰的土腥味重的陸哲于是決定養著它，先把小魚吃掉再說，這條大魚當做儲備糧養起來。

誰知道，這一養，就養了一個月，陸哲這一個月不怎么在家，小姑娘天天在水盆里看著自家的魚，都快把它們當做寵物了，還給這條胡子鯰起了個小黑的名字，每天陸哲回家，蘊娘都會跟自家兄長告狀，壞小黑又搶其他魚的地龍吃了。

然后陸哲就會笑著跟自家妹子說過幾天我們就吃了他。

現在，終于等到吃這條小姑娘嘴里的壞小黑的時候了。

“感動吧，你可是歷史上首條跟豆腐一起燉的鯰魚，小黑，這個面子我只給你好吧。”陸哲熟練地刮著魚鱗，一副小黑你賺大了的模樣。

只是他手里被開膛剖腹的小黑恐怕不這么想。

陸家的花圃都是腐殖土，很適合蚯蚓生長，陸哲就專門挖了一個小土坑，每天把落葉和魚的部分內臟扔進去，然后澆點水，養了不少蚯蚓，這個時代叫做地龍。然后給自家妹妹一個喂魚的任務。

沒什么可玩的蘊娘跟她的小伙伴一起，要喂不少地龍給木盆里的魚，所以這些魚都長得很肥，特別是這條愛搶其他魚吃的“壞小黑”，則是最肥的一條。

剛剛剖開魚腹，就看到白生生的魚肚肉，十分肥腴，看得陸哲快滴下口水來。

“小黑你真肥啊，真不愧是被我選中，用來做歷史上首道鯰魚燉豆腐的魚。小黑啊，歷史和廣大人民會記住你的，記住你為首道豆腐燉鯰魚所作出的巨大貢獻。”陸哲嘴里碎碎念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但是嘴角的涎水開始出賣了他。

如果小黑如果還活著的話，一定會用盡全力，蹦起來狠狠地用尾巴扇陸哲這個無齒吃貨的臉，可是它已經壯烈犧牲了，刮去鱗的肥厚魚身被沖洗干凈，斬成了大塊，用鹽腌上。魚頭被一分為二，內臟被用來喂其他魚，鱗片和腮被用來繁殖蚯蚓。穿越回古代的陸哲變得十分精打細算，連魚鱗都沒有放過。

回到家里，陸哲端走屋內燒水的瓦罐，換上另外一口新作的陶鍋，這口陶鍋是做磚的時候一起燒的，質地比一般陶鍋堅硬，陸哲終于可以稍微用來炒一下東西了。

炒菜在宋代才開始出現，唐朝烹制食物一般都是烤、蒸和煮，之所以沒有炒菜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鍋的問題，唐朝的鍋要么是厚厚的青銅鍋，要么是陶鍋，炒菜又要求大火猛炒，厚厚的青銅鍋很難導熱，而陶鍋在大火高溫下容易開裂，再加上唐代主要食用油是動物油，要么就是芝麻油，他們稱為胡麻油，極其珍貴，所以炒菜直到在宋代，冶鐵技術提升，工匠制造出薄鐵鍋之后才出現，等到人們廣泛榨取植物的明代，才大行其道。

陸哲這口鍋里面加入了不少紅砂巖，比起一般的陶鍋更耐高溫，所以，陸哲決定，這道意義重大的魚，他一定要先炒一下，不然都對不起小黑和豆腐。

于是，陸哲小心翼翼地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罐子，心疼地剜出一坨油脂，放在他的新鍋里。

茲——油脂被融化，發出一陣好聽的聲音，油脂的香氣頓時彌散在小小的房間里，好香，陸哲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聞著這久違的味道。

等到油完全融化的那一刻，陸哲趕緊將剖成兩半的魚頭放入鍋里，肥美的動物油脂遇到魚肉，一股肉食特有的腥香頓時彌漫開來。

“兄長……魚，蘊娘吃。”還在炕上的小人兒跑到炕頭，好奇地盯著鍋里的魚頭，像極了一只等待投食的小花貓。

“好的，待會兒我們就吃了它。”趕緊將魚頭翻了個面，看著自家妹妹一副期待的樣子，陸哲在想，要不要告訴她這就是她養了最久的小黑呢。

還是不要了吧。陸哲想起小時候自己養的兔子被吃掉之后，自己在吃的時候喊著真香，吃完了痛哭流涕的場面，陸哲搖了搖頭。

因為是陶鍋，魚頭陸哲也不敢煎太久，翻了個面之后，趕緊放入姜蒜，等到姜蒜的香味出來之后，為了怕陶鍋炸裂，陸哲沒有倒冷水，倒入的是滾燙的開水，然后趕緊將泡著的豆腐撈起，帶著吃貨朝圣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豆腐切成小方塊，放入魚湯中，家里曬干的松蘑也放進去一把。

接下來，一切就交給時間了。模仿著某個紀錄片的腔調，陸哲蓋上了蓋子。

新的土灶與炕連接，而且陸哲找了一塊木板，當做風門，陸哲將風門擋住一半，用小火燉魚頭和豆腐，接著便美滋滋地開始淘米。

黃澄澄的黍米被清洗干凈，放入一個小盆中，倒入適量的水，陸哲拿出蒸籠，將黍米放到魚湯上面蒸。他換的糧食足夠多，好不容易吃豆腐燉魚，就大方一回，蒸一次干飯吧。陸哲有些恨恨地想。

魚湯燉上的前一個小時，陸哲還抱著妹妹，給小小的人兒講著青青草原羊村的故事，可是等到魚湯的香味越來越濃，兄妹倆都失去了講故事和聽故事的興趣。開始期待起魚湯來。

“兄長，還有多久呀。”鍋蓋和蒸籠被端到一邊，一股濃香的味道出來，小小的人兒用力吸著香氣，開始在灶臺邊轉圈了。

“還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灰褐色的陶鍋，里面是奶白的魚湯和雪白的豆腐，豆腐已經煮的十分入味了，上面有不少小孔，更妙的是，干松蘑吸收了魚湯的香氣，將自身鮮香的味道也融入到魚湯和豆腐中，一時間異香撲鼻，陸哲口水都忍不住掉了下來。

陸哲夾了一塊豆腐，輕輕吹了吹，送到了妹妹嘴邊。

“嘗嘗，美味嗎？”

“嗯！”豆腐剛一入口，小小的人兒就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接著，她顧不得燙，將豆腐一口吞下。“美味，美味，美味。”依然是好吃三連發，但是急速的語音表明了蘊娘對于豆腐更加滿意。

“比那豆花還好吃哩，蘊娘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物事。”小小的人兒眉眼彎彎，一副享受的表情。

“真的么？”看到自家妹妹眉開眼笑的表情，陸哲也夾起一塊豆腐，放入嘴里。

豆腐剛剛入嘴，一股混合了魚香蘑菇香和豆香的味道在陸哲的舌尖綻開，豆腐十分軟嫩，。輕輕一咬，鮮美的魚湯頓時彌漫在口腔里，因為魚頭用葷油煎過，所以湯里還帶著一股肉類的鮮香。

真是太好吃了，魚頭豆腐湯，這才是熟悉的味道呀。陸哲瞇著眼，竟然吃出了幾分感動。

一塊豆腐下肚，陸哲對于待會兒的豆腐燉鯰魚不由得更加期待起來，他趕緊將用鹽腌制過的魚肉倒入鍋里，他沒有淀粉，沒辦法給魚肉裹芡，但是人在唐代，也不用計較這么多。

魚肉入鍋燉煮了十幾分鐘之后，陸哲嘗了嘗味道，再次補了一點點鹽，撒了一點野茴香，然后找了一個大碗，舀了滿滿一碗，給隔壁的林家送去。

心不在焉地給有些不好意思，兀自還在道謝林姜氏施了個禮，說了一聲此物對人好處甚多，嬸娘想學明日可以來家里，心里惦記著豆腐燉鯰魚的陸哲，匆匆地跑回了家，急不可耐地舀出魚湯和黍米，對著早就趴在鍋臺邊的妹妹喊了一聲。

“蘊娘，吃飯了。”

于是，兩兄妹開始了他倆頗為期待的一餐。

“真好吃。”一塊魚肉下肚，陸哲不由得感嘆到。

加了鹽的魚湯簡直比之前的魚湯美味了一個檔次，肥嫩的魚肉，奶白的魚湯，軟嫩的豆腐，特別是吸飽了湯汁的松蘑，好吃得簡直犯規。

寒冷的冬日里，外面寒風吹拂，雪花亦紛紛揚揚，小小的茅屋里熱氣騰騰，兩兄妹坐在溫暖的炕上，才做好的炕桌，上面是黃澄澄的黍米飯，雪白的魚肉和豆腐，便隨著灰褐色的，肥厚美味的松蘑，與炕相連的土灶上，奶白的湯汁正在細細地咕嘟著，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異香，那是豆腐經過肉汁燉煮后特有的氣息。

兩兄妹笑著，吃著，說著生活的瑣事，這一幕，與千百年后的陸哲在家里跟家人煮火鍋吃的場面，并沒有什么不同。

魚肉和豆腐吃的差不多之后，舀幾勺奶白的魚湯，澆在黃澄澄的黍米上，魚湯獨有的肉香，再加上豆腐和松蘑的清香，賦予了黍米這種谷物新的滋味，兩兄妹用魚湯泡飯，埋頭大嚼起來。

三斤重的鯰魚，一斤豆腐，還有若干松蘑，除了端給林家的那一碗之外，其他的，在兄妹倆的努力下，竟然被吃完了，黍米飯也沒有剩多少了。

“太撐了。”陸哲感覺自己的肚子里被撐得慢慢地，魚湯都快灌倒嗓子眼了。回頭一看自家妹妹，小姑娘被撐得都坐不起來了，躺在炕上，小手小腳不停地抖動著，顯得極為愜意。

“兄長，這豆腐好好吃啊，若是阿耶阿娘能吃到，該有多好。”小小的人兒看著屋頂，突然冒出來一句。

“蘊娘，阿耶阿娘在天上呢，這豆腐就是阿耶阿娘看到蘊娘太瘦了，特地從天上弄來的東西，在夢里告訴兄長的。阿耶阿娘一直在天上看著蘊娘呢。”

“真的么？那阿耶阿娘有沒有吃到那太上老君的仙丹呢？吃到之后就他們就可以從南天門可以回來了。”小小的人兒，對于自家這個號稱仙人子弟的兄長所說的話深信不疑，包括那個關于猴子的故事，小姑娘也當真了。

“這個，待下次兄長問問耶娘，不過蘊娘要聽話，多吃飯，這樣耶娘在天上看到蘊娘，他們也會高興的。”

“嗯，蘊娘一定聽兄長的話，好好吃飯。”小姑娘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

看著自家妹妹擺脫了悲傷的情緒，陸哲也有些感傷起來，蘊娘算是自己僅剩的親人了，有小姑娘在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家吧。

收拾完碗筷，陸哲再次看了看家里滿滿地糧食，鄧竹他們送來的野味，后院的魚，心中大為滿意，雪已經落下，土地開始封凍，幸好有這些糧食，可以讓自己和妹妹度過漫漫長冬，

這便是家的味道吧，再次檢查完家里的糧食，陸哲開始跟自家妹妹做游戲，聽著妹妹的銀鈴般的笑聲，感受到身下火炕傳來的溫暖，嘴里魚湯和豆腐殘留的香味還沒有散去，陸哲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