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萬物蕭瑟，寒風凌厲，杭州更是潮濕得凍骨。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高照，暖洋洋地照在人的身上很舒服。清冷了好幾日的西湖邊，游人絡繹不絕，好似半個杭州城的人都到西湖邊迎接久違的太陽。
今天是個好日子。看著窗外初探頭的梅花苞，方糯如是想，如果沒有身上這件衣服，就完美了。
她扯了扯厚實的短襖，轉過身來，正巧聽得咔嚓一聲，閃光燈閃過。她嘟起嘴，對朝著自己按下快門的人抱怨說：“拜托，你就別搗亂了。”
南孟洋笑了，放下相機說：“沒有啊，我一直在很認真地工作呀。”
“拍他們，不要拍我。拜托了，老板。”方糯用幾乎懇求的語氣說道。
南孟洋的笑容更深了，他知道方糯這是在害羞。
“我不是老板，那位才是，”他指了指不遠處正招待客人的王可兒，“老板交待，你這套是經典，要多拍點照片，放網店上。”
“她敢！”一想到自己身著漢服的照片被放在網店上，供人參看，方糯渾身不自在起來。
“她肯定敢。”南孟洋此刻有些幸災樂禍了。
“嗚嗚，幫幫忙，老板，幫我說說情好不好？”方糯泄氣了，她知道王可兒向來說到做到。
“為什么？我覺著挺好的。”
南孟洋真的覺著不錯。知性的方糯，今日穿著改版宋服的短襖、儒裙，更添了柔美之氣，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儼然是一位古代穿越而來的秀麗女子。
“如果你扮圣誕老人的照片，被掛在網站上，供人每天觀看。你是什么感受？”
“呵呵呵，這不一樣好嗎？你現在這樣真的很好看。”
南孟洋由衷地再次夸贊，他知道方糯其實很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只是在公眾場合這樣打扮感到無所適從而已。
好吧，方糯承認，聽到這樣的夸贊，她是開心的。其實她也很喜歡漢服，只是不喜歡在這么多人面前穿而已。
“你們倆干嘛站在角落里？”王可兒眼尖，見到了兩人。
“我想歇會兒，老板。”方糯滿臉堆笑討好道。
“不準！”王可兒霸道地拒絕說，“趕緊過來，你身上這件是經典，今天好多人喜歡這款。”
說完便拉著方糯往人堆里走。
嗚嗚，她不要。那里人好多~~~方糯心里發怵，轉頭向南孟洋求救，卻只看到對方的微笑。
太慘了，她為什么要答應可兒的要求，當什么模特？現在像小丑似的，被一群人圍著。她頭皮發麻，不只是渾身不自在，而是開始有些恐慌了。
“各位，這個短襖和儒裙，是一套，上面花紋創意源自良渚遺址出土文物，也有辟邪之意。春秋季出街熱品。分別搭配其他衣服，日常也能穿。”
作為主人，王可兒興致勃勃地給來客介紹著產品。方糯就像蠟像一般，撐著僵硬的笑容，任她擺布。
這個不足100方的展廳內，擠滿了王可兒的親朋好友，以及被傳單吸引而來的游客。還未進展廳，便被兩個俏皮的古裝侍女吸引了目光。進得門來，更是見到了各式各樣古風與現代時尚完美結合的產品。
改版的漢服，印著文創花紋的時尚短裝、手提包，看得人眼花繚亂，流連忘返。
尤其是王可兒的親朋，連連夸贊，讓王耀海開心得合不攏嘴。
“哎呀，二弟啊，可兒真是了不起，”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吐著煙云，對王耀海豎起拇指，“你看看，這么多人，連我們書記都賞光參加。”
“呵呵，可兒是我們那兒優秀的青年企業家，我理應來捧場。”旁邊穿著低調的男子說道。
“感謝感謝，感謝書記賞光給小女的產品展剪彩。”王耀海笑得滿臉皺紋。
“哪里哪里，我們是來學習的，學習。”這么被稱為“書記”的男子謙虛地說。
“是請你指教才對。我們可兒經驗尚淺，請大家多提點。”王耀海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已樂開了花，看著忙碌的女兒，自豪感油然而生。
“唉，二哥啊，旁邊那個跟可兒說話的男生，是不是……”一個中年女子拉住王耀海問道。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南孟洋正與王可兒說著話，二人站得很近，看似很親密的樣子。
王耀海對此很滿意，但是嘴上卻說：“沒有沒有，普通朋友而已。普通朋友。”
“哎呦，我還以為是可兒男朋友呢。”中年女子開始說道了，“如果是就好了。這男生看上去不錯。我說啊，二哥，可兒事業做出了成績是不錯，但是個人問題也得抓緊啊。”
聽到這句話，王耀海的高興被澆滅了一半，笑容也淡了，回答說：”唔，我催著呢。”
”是的是的，女孩子事業重要，終身大事更重要。”女子卻未察覺自己的掃興，自顧自說著。
”可兒！“王耀海大聲喊女兒，打斷了女子的話，”來一下！“
見到女兒愣了愣，瞪了自己一眼，王耀海心情由好轉差。自己這個沒眼力見的表妹哪壺不開提哪壺，破壞了自己的好心情，王耀海又不能朝她撒氣，只能忍著，心中不禁火冒三丈。
但是這種場合，他必須笑臉迎人。可想而知，暴脾氣的王耀海忍得有多辛苦。
”爸。”被父親打斷，雖然很不悅，但王可兒還是過來了。身為女兒，她怎會察覺不到父親的隱忍。
“你還沒感謝書記來給你剪彩呢？”王耀海深吸了口氣說。
“不用不用，我就是過來學習學習。”書記連連擺手。
”謝謝書記。”王可兒笑了笑，按父親的話道了謝。這樣的場面話還是要講的。
”哎呀，小王總太客氣了。我們那個區的經濟發展，還要靠你們年輕人啊。”書記挺了挺腰，很是得意。
”您客氣了。”王可兒應著，心里卻很翻著白眼。若不是方糯提議，增加剪彩儀式，還要請書記參加，她才懶得理這些老家伙。
”可兒啊，你的朋友們幫了不少忙，等結束后，請他們一起吃個飯，我也感謝感謝。”王耀海暗示得很明顯，他指的便是南孟洋。
王可兒自然聽出了父親的言下之意，回答說：”哦，等有機會吧。他們也很忙。”
”小王總。”
王耀海還想說點什么，卻聽得那邊有人喚王可兒。
王可兒連忙跟父親、親朋道了聲”抱歉“，又匆匆去招待客戶了。
”我是不是很機智？”方糯再次討好地問。
”唔，很機智。”王可兒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感謝她的及時搭救。
”那我能休息一下嗎，王總？”方糯撲閃著大眼睛望著她。
”你……“王可兒正想拒絕，卻聽得南孟洋的笑聲。
”王總，你就讓她歇會兒吧。否則，你的模特，我的顧問，今天估計就得送急救了。”南孟洋勸說道。
”嗯嗯。我的社交恐懼癥要犯了。”方糯緊緊抓著王可兒的胳膊，眼淚汪汪。
”好吧，就一會兒。”
”耶~“
王可兒終于松口后，方糯開心地跳了起來，朝南孟洋眨眨眼，轉頭就往角落跑去。
”但是，“但是王可兒的話還沒說完，”她的照片要繼續拍。”這是說給南孟洋聽的。
”遵命，女皇陛下。”南孟洋夸張地行了個鞠躬禮，追著方糯而去。
”你倒不擔心。”金菲走了過來。
”擔心什么？”王可兒扯了扯金菲被弄皺的衣襟。
”南孟洋和糯米。”
王可兒思考了半天才明白金菲的意思，說：“你怎么會認為他們倆個會擦出火花來？”
“不會嗎？”
“可能太小了。”她翻了個白眼，開始吐槽起金菲的神邏輯，“糯米是萬年不開花的石頭。我們就見過她對男人紅臉，什么時候見過她對男人犯花癡了？連對男明星都沒有過，好嗎？”
“南孟洋很帥，也很會撩。”
“你見他撩過我或者糯米嗎？”
“沒撩過，不代表以后不會。”
“說的在理。”王可兒點點頭。
“那你還讓他追著方糯拍照？”金菲翻了個白眼，對朋友的過于自信感到無力。
王可兒仔細想了想，回答說：“你覺著南孟洋看上糯米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問題難倒金菲了。她看向一旁，把問題遞給了現場最了解南孟洋的Shawn。
“唔，要我說嘛，”Shawn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后說，“可能性比較小。”
“為什么？”
“南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特別……”Shawn被生僻的漢語卡了半天才說出來，“特別妖繞的。”
“那讀‘妖嬈’。”金菲糾正他的發音，”也就是說，南孟洋喜歡身材火辣，又很會撒嬌的女人？”
”Yeah！而且手段也很辣。”
”手段毒辣。”金菲繼續糾正Shawn的普通話，“也就是說南孟洋喜歡的都是些不好惹的女人。”
說完，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可兒。
“干嘛這么看我？”王可兒被她看得后背發涼。
“可兒，你的機會很大。”
金菲的話，可沒讓王可兒感到高興。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說：“敢情你覺著我是個不好惹的女人？”
“難道不是嗎？”
金菲的反問，讓王可兒語塞。
對，她承認自己有些強硬，做事有些潑辣。那又怎樣，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么想來，南孟洋喜歡上方糯的可能性確實比較小。”金菲笑了，拍拍王可兒說，“但是王總你可不能掉以輕心，該出手時還是要盡早出手。”
王可兒還是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角落的二人。
方糯坐在窗前享受著今天難得的悠閑時光，但仍時不時要躲避坐在對面的南孟洋的鏡頭，實在躲不過的時候，索性扮個鬼臉，讓他拍不成照。
南孟洋并不在意，他也沒有打算認真完成工作，只不過覺著這樣戲弄方糯甚是有趣，才會一整天跟在方糯身后，做她的跟拍攝影。
看著二人的互動，王可兒有些后悔了。雖然Shawn說南孟洋喜歡上方糯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感情的事情，誰知道呢？
或許就像金菲說的，自己應該盡早出手。這么想著，王可兒走了過去。
“糯米，你說有事情跟我講。”她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打斷了兩人。
“現在？沒關系嗎？”方糯感到意外，展會這會兒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作為主人的王可兒卻在一旁聊天，這不像她的風格啊。
“嗯。說吧，我正好可以躲一下老爹的炮火。”王可兒指了指一邊臉色黯沉的王耀海。
“哦。”方糯毫不懷疑地接受了這個說話，瞧了眼南孟洋說，“也好。正好兩個大老板都在，說不定兩位聽得好，都投資我也說不定。”
南孟洋大呼意外，在工作關系中總是被動角色的方糯，竟然主動跟他和王可兒談投資。這是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嗎？
“投資？糯米，你受什么刺激了嗎？”王可兒有同樣的疑問。
是啊，她受刺激了，很大的刺激。
方糯坦然地笑了笑，說：“人到中年，很多事想明白了。”
這么滄桑的回答，讓王可兒扶額。她知道好友的思想比她實際年齡更蒼老，但是沒料到來得這么快。
她無奈地問：“好，說說吧。你的退休計劃。”
“可兒，你不是一直想開個咖啡廳嚒？”方糯上身前傾，靠向王可兒。
王可兒點點頭，這是她的夢想，在風景如畫的西湖邊，開一家兩層的咖啡廳，不需要每日大量的客流，只求三兩知己，共品人生。可惜，她要顧及家族生意，王耀海亦不贊同自己的想法，遲遲沒有實現。
“如果我跟你合作，你覺著如何？”方糯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跟我合作？”王可兒知道方糯肯定沒這么簡單，“糯米，我有發過邀請給你。你當時拒絕了。”
提到此事，方糯自是有些尷尬的。
對，王可兒早在回國的第二年，便向自己發起了一同創業的邀請。但是那時的方糯，膽小謹慎，更求安逸，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今時不同往日嚒，”方糯解釋說，“我如今想賺錢了。”
“嘖嘖嘖，糯米啊糯米，你開竅得可真早啊。”王可兒嘴上損著好友，心里卻很高興。
“嘿嘿，不算晚，不算晚。”
“說吧，你肯定不會這么簡單，有什么想法嗎？”
“是這樣的。你爸不同意你開咖啡廳，無非就是覺著這生意不能賺大錢。即使你打算把咖啡廳的二樓設置成你家產品的零售體驗區，他仍然這么認為。”
王可兒點點頭。現實和夢想總是有那么大的差距，而她實現夢想缺少的最大條件就是資金。富二代又如何，擁有家產萬貫、十幾個工廠，又如何？那些都是她父親辛苦賺來，自己若要動分毫，都要經過王耀海的許可。
“那么我們改個思路，說是跟我合伙呢？”
“你有創業資金嗎？”王可兒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她知道，方糯大部分的積蓄已經全拿來買了房子。
“我可以把房子賣了。”
聽到這句話，王可兒震驚，盯著方糯看了半天，問：”糯米，你遇到什么困難了嗎？有難處，告訴我，我能幫你的一定幫你。”
方糯竟然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攢錢買的房子賣掉。那可是她自詡實現經濟獨立，在杭州漂泊十數年后穩定下來的窩，給了她無比安全感的港灣啊。
方糯這是被逼到了什么樣的絕路，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方糯笑了，知道王可兒一定想歪了。她輕松地笑了笑，說：“可兒，你放心，我很好。只是認清了事實而已。要跟你合伙開店，我必然要有資金，所以想拿房子去貸款。”
貸款。這兩個詞，若放在以前，是萬萬不會出現在方糯腦海里的。預支未來的錢，跟別人借錢，對方糯來說，都是懦弱無能的表現，更是不穩定因素。
未來千變萬化，只有眼前手里抓著的才是真實。這是方糯以前的想法，然而現在……
“人不瘋狂妄少年。我想在中年之前，做點瘋狂的事，博一把。”方糯繼續說道，心里卻泛起些許辛酸。
“你想做什么呢？”王可兒不再言語，不管方糯想做什么，她都愿陪好友走一遭。
“拿你的想法，做一點小小的改動。一樓的一半做你的產品零售展示，另一半做休閑咖啡。而二樓我想做成寵物咖啡區。”方糯說著，看向南孟洋。是他提醒了自己，如果方糯要留下迷迷和它的孩子，就要有足夠的場地和資金。
有什么比一個專業的貓咖更適合它們居住的地方呢？與其忍痛將它們送走，何不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地方，還能救助其他小流浪。
南孟洋無力地笑了，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竟然啟發了方糯。
“糯米，你不會就是因為要養迷迷，所以突發奇想開貓咖吧？”王可兒也意識到了方糯的初衷，有些不太認同。
方糯卻搖搖頭說：“可兒，我不是突發奇想，而是醍醐灌頂。”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我一直喊獨立，喊自由。但時至今日，我靠自己買了房子，你成功開了展，仍然受制于人。我不管換什么公司，都得看領導臉色過日。你不管接了多少單子，公司發展還是要聽從你爸的安排。何來自由可言？這個咖啡廳，與其說是夢想，不如說是自由的象征。”
王可兒愣住了，不是因為見到意氣風發的方糯，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方糯毫無顧忌地談論自己的感受，而是她的話，觸及到了自己的內心。
“你說的沒錯。我，我們想要的就是這個。”王可兒點點頭，“給我具體的，我跟老頭子去要錢。”
方糯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一把拉住好友的手，激動地差點淚流滿面：“嗚嗚，可兒，你真好。”
“別急著謝我。你知道我爸的性子，如果說服不了他，我們就實現不了。”
“知道知道。我會好好策劃的。”
姐妹倆手拉手，心中憧憬著夢想的實現，相互鼓勵著。
一旁的南孟洋聽著看著，很是羨慕。
”咳咳，“他提醒二人自己的存在，”所以，我聽了個寂寞嗎？好像完全沒我什么事。”
”或者你投錢啊，我就不需要跟我老爸要了。”王可兒一句話把南孟洋堵了回去。
”可兒女王，你欺負我，明知道我比你還慘。”南孟洋皺眉，滿臉委屈。
”別在意，別在意，南總，可兒是開玩笑的。”方糯連忙安慰，”順便說一下，‘聽了個寂寞’，這個流行詞用的好。”
”方糯，不要這么狗腿好嗎？他是裝的。”王可兒瞪了南孟洋一眼，心里卻有些甜滋滋的。南孟洋剛剛是在對自己撒嬌嗎？
”我能不狗腿嗎？他現在是我老板。發我工資的。”
”嗯嗯，態度很端正，糯米。”南孟洋很喜歡方糯討好自己的樣子，“雖然我不能投資你們，但是我可以幫忙策劃。”
唔，方糯眼前一亮，一個邪惡的想法在她腦海中形成。
當詭異的微笑在方糯嘴角揚起，王可兒背脊發涼，有種不祥的預感。
“南總，比起策劃，你有更好的方法幫我們。”
“是什么？”與王可兒的擔憂不同，南孟洋對方糯的提議很感興趣。
“你，幫可兒說服她爸投資我們。”
“糯米！”王可兒輕喝道。她就知道，這個方糯，太腹黑了。
”可以啊。”南孟洋有些失望，他以為方糯會說出什么驚天大計，幫忙說服老人嘛，可以啊。他很在行。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正邁進方糯的圈套。
“南總你最好了。不過呢，說服要講究技巧和場合，對吧。”
南孟洋點點頭，方糯說的沒錯，就像他說服自家姑姑投資，他得送上姑姑最喜歡的古董手鏈，在她喝著自己最喜歡的香檳，聽著肖邦的小夜曲時，提出自己的計劃，一般成功率會很高。
“可兒爸爸，很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方糯拋出第二個“繩索”。
南孟洋又點了點頭，明白，生意人都喜歡在觥籌交錯間把買賣談定。
可兒皺緊了眉頭，心也被揪緊了。看著方糯和南孟洋對話，可兒既擔憂又有點期待，當見到方糯朝自己調皮地眨眨眼時，可兒更加緊張了。她很期待南孟洋能邁進方糯的下一個“繩索”，但也很擔心南孟洋會發現方糯的真正用意。
“所以，如果是你們在一塊兒吃飯的時候，不經意間提出來的，或許王叔叔不會那么反感。”方糯小心翼翼地邊說邊觀察著南孟洋的表情。
”確實如此。可以哪天跟伯父一起吃個飯。”南孟洋主動提出，正中方糯下懷。
”對的對的，不過呢，南總，“方糯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如果是你單獨邀請叔叔，估計他會覺著奇怪吧。”
”確實。”
“如果是你和可兒兩個人一起跟他吃……”
方糯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南孟洋已經朝自己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更因為王可兒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她好像不小心惹到了兩只大老虎。前一刻還在給人下套的方糯，此刻被兩對可怕的目光包圍著，她感覺自己冷汗直流。
她偷偷咽了咽口水，強撐著把話說完：“那就很自然了。”
“我跟可兒兩個人跟王伯父一起吃飯。”南孟洋重復了一遍方糯的話，他咧開了嘴在笑，但是眼中卻閃著不明的光芒。
“嗯，是啊。”方糯垂下眼臉，回避著南孟洋的目光。
接下來是長達兩三分鐘的沉默，以及南孟洋始終沒有停止的輕笑。
為什么南孟洋今天的笑聲這么毛骨悚然？方糯聽得渾身寒毛倒立，她開始后悔自己的這個計劃了。
“其實也……”王可兒想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正準備說話，卻聽得南孟洋的笑聲停下了。
“好啊，這個主意不錯。”南孟洋答應了。
他答應了，他竟然答應了。
方糯和王可兒不可置信地相互看了看。
姐妹，你要好好感謝我哦，方糯得意地對王可兒笑了。
而王可兒呢，心跳加速地看向南孟洋，他知道方糯的提議意味著什么嗎？
南孟洋怎可能不知道其中含義，這種事他遇到過太多太多了。跟長輩吃個飯，可能會被長輩現場催婚，然后就會演變成要求明確他和王可兒的關系，如果南孟洋回答含糊，那么他和王可兒就此被下了正在交往的定義，之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但是他不擔心。一來自己早已對處理這種事駕輕就熟，二來王可兒也不是以往那些頭腦發熱的笨女人，不會妄想著通過長輩來抓住自己，想必這次聚餐更多是想應付王耀海而已。
他在意的是方糯竟然冒險促成此事。這很打擊南孟洋的自尊心。
在南孟洋的認知里，新認識的這三個女人里，金菲喜歡放浪不羈的Shawn，對自己沒有興趣是很自然的。女強人型的王可兒被自己吸引，也在自己意料之中。【不要臉！】
按常理，嬌弱的方糯，也應暗暗喜歡自己才對。他本做好了在這兩個閨蜜之間斡旋，安撫彼此的準備，卻未料到……
“南，你是不是太沒有自信了？”Shawn聽到他的疑惑時，冒出了這么一句。
“沒有自信？我嗎？”這又超出了南孟洋的認知，Shawn可從來沒有這么評價過自己。
“Yes，you！”Shawn說。
“哦？”南孟洋笑了，問道，“說說你的理由。”
“你是不是很受打擊？”Shawn卻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閱盡各式各樣女人的南，今天竟然沒有看到因自己而產生的閨蜜爭斗場景，一定百思不得其解。”
“Shawn，你的中文大有精進啊。竟然會用‘百思不得其解’了。”
“Ofcourse。菲兒教的好。”
“這個菲兒可是有丈夫的。”
“她和她丈夫沒感情。不要說我，說回你。”Shawn很聰明地把話題轉回南孟洋身上，“你想知道原因嗎？”
南孟洋可不會承認自己的好奇，他笑而不答。
“OK。你不承認沒關系。我說給你聽，”Shawn頓了頓，見南孟洋仍是微笑不說話，便自顧自說下去，“菲兒說，方糯是……是……是什么solo來著？”
“母胎solo。”南孟洋好心提醒他。這么生僻的網絡流行詞，對于Shawn來說是難了點。
“Yes，母胎solo。也就是……”Shawn朝南孟洋曖昧地笑了笑，“你懂的。”
“這個我知道，不需要你解釋給我聽。”
“So，一個從來沒喜歡過男人的女人，會知道喜歡是什么感覺嗎？”
會嗎？南孟洋考慮著這種可能性。
Shawn沒等他回答，繼續說：“菲兒的觀點是她不會。即使她真喜歡上你，估計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當好哥們，不，好閨蜜的感情和不明的好感之間，她當然會選擇閨蜜。”
南孟洋不自覺地點點頭。他認同Shawn的理論，自己不是對方糯沒有吸引力，是方糯不自知而已。
“So，你打算怎么辦？”
“唔？什么怎么辦？”
“Hey，man！你要跟王可兒和她老爸吃飯，而拋下方糯嗎？”
“Shawn，我只是好奇自己為何沒有對方糯產生吸引力。而不是想跟她們兩個交往。”南孟洋澄清道。他現在可沒這個心思。
“Really，man？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她們倆很有挑戰性的。”
“Shawn，這里是中國，不是歐美。可兒她們雖然像西方女性一樣獨立，但是在男女關系上還是很保守的。”
“是嗎？Sosad。我還以為她們倆跟菲兒一樣，你就可以在這里交個女朋友，開心一點了。”
“我現在很開心。”
“OK，OK。你是老板，你說開心就開心。Poor南。”Shawn聳聳肩，走出來辦公室。
看著好友的背影，南孟洋努力克制著想揍他一頓的沖動，有些后悔當初把他一起拉來中國。如果自己孤身一人來此創業，他心頭剛剛愈合的傷口可能就不會被挖開了。
他根本沒有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的打算……應該沒有吧。
南孟洋忽然心虛起來，腦海里竟然浮現方糯的笑臉。
不，沒有。他堅定地對自己說，現在自己要集中精力在創業上，感情什么無暇顧及，也無心……
這么想著時，一個嬌俏女人的臉出現在眼前，女人正對著他笑。
心頭一陣抽痛，南孟洋閉上雙目，拽緊雙拳，不管是方糯，還是那個女人，都被他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