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片荒涼，土地龜裂，巴掌大的縫隙在田地里頭，烈日當(dāng)空照下。

能武搖了搖空空的水囊，揭開塞子，想從里頭再接一滴水出來。

一滴，特么一滴也行啊！

陽光白晃晃的，曬得人頭暈眼花。

“大叔，還要繼續(xù)走多久啊？”

我們一個個腿腳發(fā)軟，嗓子冒煙，嘴唇干裂，嘴角起了一圈火泡，有氣無力的問著大叔。

“再堅持二十里。堅持二十里就到了大本營了！”

“啊！還要二十里！天啊，殺了我吧，一步也走不動了！”

得知還要靠兩條腿腳行軍二十里，三娘和虎妞一屁股癱坐在了泥巴地里頭，實在挪不動了。大叔、能武和小猴子見我們坐下，也停了下來歇息。

一路上，大叔都沒有折騰那頭瘦驢，我們都靠兩只腿丈量關(guān)中的土地。

傳說中的大本營遙遙無期，都不知道是不是大叔給我們畫的一個燒餅，在空中那種。

大叔的驢車?yán)锿蜐M了衣物藥材等物資，還帶了一包袱的燒餅，這段日子，一天三餐，每餐都是燒餅，能武說，他看到燒餅就想嘔吐。

三娘倒是吐不出來，只是再啃燒餅，恐怕自己都要變成一個燒餅了。

幾天下來，我們發(fā)現(xiàn)，大叔其實是有組織有門派的。他家門派的老窩在青城山上，到他這輩名號排到了羽字輩。

所以他叫自己青羽俠。

大叔也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厲害，他以前日日在山上修行，過得很是快活。

直到姓陸的武林盟主廣發(fā)英雄帖，說關(guān)中遭災(zāi)，呼吁各路英雄好漢團結(jié)一致，為百姓排憂解難。

大叔的師傅一拍大腿，便把他和師兄師妹們打發(fā)了出來，江湖中人下山的下山，出洞的出洞，浩浩蕩蕩闖九州，不，闖關(guān)中來救災(zāi)。

他是負責(zé)收集這些救命的物事，集了一車便要往傳說中的大本營去匯合。那里是這次受災(zāi)的重災(zāi)區(qū)，武林盟主在那里設(shè)了個點，吆喝大家往那里聚集。流民很難進去大城鎮(zhèn)，差爺們不許他們擾亂城內(nèi)的治安。

“為什么北方不下雪？”虎妞和我一屁股癱坐在黃泥巴地上。

特么實在是走不動了。

“這里地處關(guān)中，還不算北方呢。往年最是富饒了，今年干旱啊，天降大難。”大叔的絡(luò)腮胡子上全部都是灰塵，大家都變成了落灰雞。

“你們是南方來的吧？真到了北方，可是冰封千里，積雪能有一人厚呢！”

“真的嗎？那么厚的雪！”虎妞驚嘆不已，林家坳子最厚的那場雪也就落白了屋頂，他們都沒見識過一人高的大雪。

“你們幾個小孩，不好好在家呆著，去北地做什么？那里可不太平！”大胡子大叔用那柄青銅劍撐著地面，用手擦了擦干澀的眼角。

“趁年輕，到處浪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呀！”

我們幾個統(tǒng)一了口徑，在不知根底的外人面前，還是不要完全說實話的好。

大叔呵呵一笑，并不相信。“加油再鼓起一把勁，到了大本營就有水喝了！”

他踢了能武的屁股一腳，虎妞拉起我的手喝了一聲“起”，咱兩互相攙扶拉扯著起了身。

“真不應(yīng)該把你們拉扯到這邊，吃這么多苦！”才幾天，我們?nèi)际莩闪巳烁桑砩系姆嗜廪D(zhuǎn)眼就拋棄了我們，另尋新歡。

又往前死挪活挪了十來里，驢兄到了它能承受的極限，撲通一聲倒了地。車轍砸到泥土里，砸了一個深坑，塵土飛揚。

“怎么辦？”

驢兄眼里流下一滴淚水，大叔跪了下來，將它的眼睛輕輕閉上，用那柄劍直接將它抹了脖子。

他的眼里泛著水光，嘴里喃喃自語著，聲音太輕了，聽不到他說了什么。

“今晚加餐了！吃驢肉！”

大叔站起身來，豪邁的一揮衣袖，那一刻他的形象十分高大。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驢兄既然已經(jīng)去了，就讓它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造福我等了。

小猴子是關(guān)中人士，他變戲法一般從附近破舊的民宅里翻找出一些腐舊的木頭引火，眾人升起一堆篝火，在浩瀚的星空下烤起了驢肉。

沒有水，驢肉只被大致處理了一番，我們圍著篝火取暖，坐等肉熟。

在野外生存了這樣久，從最開始滿不適應(yīng)到睡著睡著就習(xí)慣了。人的適應(yīng)性果然強大。

小猴子很想融入我們，努力打成一片。他奉獻了從富貴客棧行腳商人口中聽到的恐怖故事。

“話說突厥汗國有位王子，是天神下凡。在他出生的時候，連刮了幾日幾夜的暴風(fēng)，暗無天日。”

我們幾個小蘿卜頭睜大了眼睛，十分好奇這個故事。大胡子大叔好笑的看著我們，剛想說點什么，卻被能武“噓”了一聲。

按照畫本子里說的，他出生必有異象，天空飛來一窩子鳳凰或者一條白龍啥的，族人必定感激涕零，“這貨肯定是咱們的戰(zhàn)神了！”

“他出生的時候，他阿娘生了他幾日幾夜，才努力將他生了出來。足足九斤九兩！”小猴子努力回憶那商人所說這王子的故事，一句都不肯放過。

眾人感嘆，嘖嘖，是個英雄母親啊！不容易啊。“哇塞，是個大胖小子啊！是不是就叫九斤九了？伙食不錯呀！”

能武對這種傳奇故事很感興趣，虎妞的發(fā)言打斷了小猴子渲染的神秘氣氛，他不滿道：“鱉說話！就知道吃！”

“說來也奇怪，王子一出生，幾天幾夜的暴風(fēng)居然停了，草原上空居然出現(xiàn)了一只巨大的雄鷹，張開翅膀有十幾丈寬，那鷹繞著王子出生的帳篷盤旋了數(shù)圈，只往西北天山方向去了。”

“王子的族人們都說王子是天神下凡，天生便具有神力，他十四歲時變已經(jīng)帶領(lǐng)族人東征西戰(zhàn)，將他們部落的版圖一再擴大。”

“可惜這王子殿下十分兇殘，若那些部落愿意歸順，變將牛羊女人分給自己的部下。如果不愿意歸順，便就地取火，將那些戰(zhàn)敗的部落眾人直接殺了放血，活生生的烤來吃！”

小猴子拿著小樹枝撮著放在篝火旁的驢肉，暗紅的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就像這樣烤著吃的！

虎妞和我嚇得頭皮發(fā)麻，仿佛看到了草原上架鍋起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場景，那些個人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抬腳踢出一個咕嚕咕嚕滾到一旁，雙眼大睜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