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你覺得朕像是在跟你玩笑么！”昭慶帝加重了語氣道。
聞言，赫連敏不由再次苦笑，正色道：“回稟陛下，臣認為趙小姐雖行事有失偏頗，可到底也算情有可原。”
至于該如何處置，赫連敏則閉口只字不言。
見狀，昭慶帝不由沉了沉眼：“趙卿，你覺得呢？”
“臣無話可說！”趙福直言道。
他不可能說昭慶帝的不是，可同時，他也絕不會說趙明晏就是錯的。
“你倒是兩不相幫！”昭慶帝眉眼更沉，默了下，抬眼朝邊上的高欽監點了點頭。
高欽監會意，伸手將壓在案上的那封折子抽了出來，而后遞給了趙明晏。
趙明晏不明所以，還是在高欽監的暗示下才反應過來，而后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
跟著，趙明晏不自覺地暗吐了口濁氣。
折子是雍州刺史發過來的，內容是狄戎黑水部請求正式與大胤通商。
原來，大胤雖有明令禁止向狄戎各部販賣茶葉食鹽，尤其是鐵器等貨物，可實際坊間仍有不少商隊在暗中販售，并從中賺取高額利潤。
其中，又以各大世家為最。
“陛下的意思是……”趙明晏有些遲疑，這些事她是一早便知道的。
可她不明白，昭慶帝現下把這折子給她看是何用意？
還有方才，巴巴地審了她半晌，難不成就為了引到這折子上來？
“你既與狄戎接觸過，朕且問你，依你看，這通商一事，是禁，還是放？”
不得不說，趙明晏真相了。
可這樣一來，趙明晏卻越發地不解了：“陛下是認真的么？”
通商這么大的事，且還是跟敵對多年的狄戎通商，且中間還夾雜著各大世家……怎么看，這都是國家大事吧？
怎么看，都輪不到她來多嘴吧？
“你覺得朕像是在跟你玩笑么？”昭慶帝沉道。
見狀，趙明晏不由默了一下，而后又再望了邊上的赫連敏一眼，跟著嘆了口氣，道：“回稟陛下，臣女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世家盤踞多年，甚至當年的七王之亂都是世家之間相互博弈的結果，現下昭慶帝想籍著開放通商的手段對付世家，還要防著狄戎當真從中得到好處變強，另外還要防著世家趁機暗中與狄戎勾結……
“陛下，請恕臣女斗膽，請問您是缺錢了嗎？”
若不然，為何要費這般大的力氣對付世家？
“晏晏！”
不等昭慶帝開口，趙福便率先沉著臉狠瞪了趙明晏一眼：“怎么跟陛下說話呢你！”
趙明晏憋嘴，沒有作聲。
“國庫確是沒錢。”見昭慶帝也不出聲，赫連敏不由瞇了瞇眼，而后若有所思地望了昭慶帝一眼。
“周家人曾言，天下有財一石，世家獨占八斗。雖是笑言，可卻是不爭的事實。”赫連敏道。
“大胤立國至今不過十數年，而世家在此之前便已然存世數百年之久，且相互間盤根錯節，牽扯極深。”
說著，赫連敏不由又再望了昭慶帝，而后才又咬著牙續道：“甚至前朝之所以覆滅，除了殤帝窮兵黷武，另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世家！”
祁殤帝極富野心，且注定無法與世家共存。
所以當他的野心沒有了足夠的財富的支持時，他與他的王朝便只能走向衰亡。
同樣，如果昭慶帝也擺脫不掉世家的桎梏，那么大胤朝的延續或許一樣維持不了多久……
“原來還可以這樣？”趙明晏恍然。
一直都知道貿易可以控制經濟，可此前趙明晏卻從未想過，同樣的方法除了可以對外，同時還可以對內。
換句直白點的話說，祁殤帝這是被直接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啊。
“你這是什么反應？”赫連敏挑眉，全然沒想到趙明晏竟會是這樣……好似醍醐灌頂般的表情。
“沒，沒什么。”趙明晏訕訕：“那什么，陛下，臣女愚鈍，不似赫連大人這般狡……嗯，睿智。所以首先，臣女要先跟您確認幾件事。”
昭慶帝挑眉，沒有作聲，只是抬眼饒有興趣地睨了趙明晏。
見狀，趙明晏不由迅速理了下思緒，道：“赫連大人說國庫沒錢，而您挑明臣女曾跟狄戎通商之事，無非是想知道此事究竟可行與否，而您的目的，也無非就是籍此以充盈國庫，對吧？”
“對。”昭慶帝再次點頭，道：“所以依你之見，此事究竟可行與否？”
“可行，也不可行。”
趙明晏瞇了瞇眼，心下心思急轉：“敢問陛下，這國庫……嗯，這錢，您是想只是單純賺點，以充盈國庫？還是想籍此從世家手里搶錢，而后借此削弱世家？”
“削弱世家？”昭慶帝聞言不自覺地笑出了聲：“你倒是說說，怎么削弱？”
“回稟陛下，在回答您這個問題之前，您可否先行回答臣女一個問題？”趙明晏道。
昭慶帝聞言挑眉：“你且說說看。”
“回稟陛下，老話說常在河邊走，哪兒能不濕鞋，可若是臣女干脆不小心掉水里了……敢問陛下，您會救臣女么？”趙明晏意有所指地道。
“你先說說你打算怎么做？”昭慶帝聞言正色。
“回稟陛下，這就得看您怎么想了。”
“若您單純只是想充盈國庫，那么臣女建議您可以先行同意黑水部通商之請求。”
“反之，若您想要的更多，那么臣女則建議您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昭慶帝挑眉，直覺越發地聽不懂了。
見狀，趙明晏不自覺地扯了扯唇角，道：“狄戎各部族多為游牧民族，但黑水部不同。黑水部深受漢家文化影響，且已然有了自己的城池。”
“只是北境土地貧瘠，且黑水部眾本就不如我大胤百姓擅耕，所以黑水城每年都會從關內采購大批糧食，除了供給所需，同時也會轉賣給別的部族，亦或是代別的部族出面向我大胤采購其所需食鐵器。”
“也正是因著這樣，黑水城每年所需供應直線上升。”
“有智者言，商人重利，若利有十倍便可鋌而走險，若百倍便可踐踏世間任何律法……同樣的一罐鹽，賣給尋常百姓頂多五文錢，可賣給黑水城的狄戎人卻可賣到六七百錢，若是運氣好遇到某些不常來卻又極其缺鹽的部族，說不定還能賣到一兩銀子甚至更貴。”
“如此高的利潤，別說踐踏世間律法，便是叫他自刎也是有人干的吧？”
“明晏小姐！”
赫連敏官拜尚書右仆射，手底下又管著戶部的事，可這樣的事，此前他卻是從未聽說。
“明晏小姐此言當真？”赫連敏深吸了口氣，道：“不是老夫不信明晏所言，可一兩銀子買一罐鹽……確是有些聳人聽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