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原綺香神情凝重。
她本以為林諾的想法是杞人憂天,畢竟兩百多年過去了,也不見玉神天宮攻破以分家武神為首的海岸防線。
尤其是自災厄紀元年起,林氏宗家在巨陸扎根的第三代主人透過自己的權力,把迷宮碑的制作方法傳授給亞陸后,海岸防線的壓力便陡然減輕。
甚至在最初的二十年里還隱隱有反攻的趨勢。
只可惜,玉璽在手的玉神天宮等同于亞陸天然的主人。只要還在玉神天宮的范圍內,災獸的增殖便無窮無盡。
哪怕將巨陸的魔法與亞陸的法力運用方式結合在一起創造出新的化學反應,亞陸的劍刃同盟也僅僅只能維持勉強不敗的程度。
這還是在玉神天宮的那位慈悲地約束著災人們活動的情況下……
但即便如此,弓原綺香也依舊不認為劍刃同盟會被玉神天宮打開港口的缺口。
因為,這關系到那片大陸與巨陸之間僅有的聯系。
洛邑林氏前來巨陸尋找拯救亞陸人民的方法,這是連劍刃同盟高層都只有少數核心與精英知道的事。
比如說,林家現在的掌權者;又比如說,像他們這樣以白澤大人和弓原啟大人為首的派遣隊。
而林家的掌權人每一代一生都會將這個秘密捂在嘴里,至于派遣隊……
他們會留在巨陸輔佐林氏直至使命結束,只有白澤和啟大人等少數人會在下一輪派遣隊靠岸時帶著新得到的情報和技術回到亞陸,并且在短暫的休息過后投身到那綿延了兩百多年的戰爭第一線。
最后,在戰場上了結自己的一生。
巨陸和亞陸之間,這樣的秘密交往,已經持續了兩百多個年頭,整整十一代人。
十一代人共同譜就了兩個戰場的歷史。
所以,綺香能很肯定的說――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將保密工作做到最好了。
玉神天宮一直沒有察覺到――或許是因為正面戰場已經足以讓災人焦頭爛額,又或許是因為毫不在意。
但紙永遠包不住火。
當劍刃同盟愈發異常,雖高傲自大但又小心謹慎的災人們必定也察覺到了。
這兩百多年里,成立短短兩百多年的劍刃同盟在“技術”的層面上進化的實在太快,對法力的理解實在太快。
方士術士們對于魔力――也就是法力――這樣的東西,最初幾年的運用方式打個比方簡直就是在用鐵杵穿針引線,那粗糙程度甚至連災獸都不敢恭維。
相比之下他們對于內力――或者說斗氣――的使用,相對于巨陸而言簡直出神入化。
這或許也是因為兩邊災獸迷宮的差異造成的。
沒有足夠的魔法研究,宛如天災的災獸迷宮在巨陸就得不到遏止。而相對的,過去因為玉璽在手的關系,亞陸人民根本不用擔心災獸的問題。就算偶爾會有強大的災獸盤踞一隅,但只要沒有形成迷宮的魔力循環,它們就是普通士兵都能耗死的紙老虎。
所以,不需要借助對人體有害的外力――法力,就能解決問題,充斥著惰性的人類便很少會花多余的時間來琢磨這個。
然而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他們便達到了能對抗玉神天宮擴張的程度。
術士居然能對抗把運用法力當做呼吸一樣簡單的災人?
這是一個疑點。
另一個疑點,則是“海岸防線”本身。
眾所周知,人類和只要有魔力就能活下來的災人災獸不同,他們需要依靠進食來維持生命。
所以,想要以僅有的人口維持盡可能多的土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憑依險峻地形地勢,將防線盡可能地變成扇形。
這樣才能圈下最多的土地。
然而海岸防線的設想卻反其道而行之,繞住了大半個亞陸的外圍。林氏呼吁號召劍刃同盟的子民,建立出一條在過往亞陸群雄割據的時代也不曾有的超長防線。
雖然明明是劍刃同盟被逼到了犄角旮瘩里,可單從俯視版圖上來看,反而讓人覺得是劍刃同盟將玉神天宮給包圍了。
怎么想都有鬼。
雖然高層對外宣傳海岸防線的理由是:在防線的一段被攻破后,這樣其他地方的人類也能有條不紊地組織攻勢,并以盡可能壞的猜想保存僅有的人口以期反攻。
但事實上――這就是為了杜絕災人得到海外消息的無可奈何的一條策略。
然而劍刃同盟在想方設法地隱瞞,玉神天宮又何嘗不是想方設法地打探?
兩百多年的時間,終于還是讓他們找到了劍刃同盟強大的源頭。
劍刃同盟的時間不多了……
綺香不自覺得咬住了嘴唇。
在過去的十幾年里,她一直怨恨著林諾。
也就是那個雷諾·林德伯格。
是他的激進害死了弓原真愛。
而且他還毫無自覺,甚至為自己所做出的成績而沾沾自喜。
不止如此。
在林德伯格領的暗劍衛生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豐富多彩”。
林諾構建地下情報網,暗殺各國政要,慘絕人寰的人體實驗,甚至拿自己的親生兒子當作最終成品的載體……
在這樣冷血無情又自私自利的首領手下做事讓綺香感到反胃。
哪怕他也是為了繼承祖先們的遺志,為了劍刃同盟而不惜讓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
所以兩百多年來,派遣隊久違地迎來了第三次分裂。其中,啟大人為了大局選擇了留下,而因為真愛殿下感到心灰意冷的暗劍衛們則紛紛離去,選擇開始新的生活。
沒錯,綺香認為林諾將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這一代不行自然還有下一代繼續前輩們留下的任務。
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林諾該懂。
可現在看來,他們真的沒有時間了。
一旦讓災人將消息傳回亞陸,海岸防線一定會如紙片一樣,被玉神天宮的集中對點攻勢輕易撕裂。
然后,來自亞陸的敵人增援會毀掉他們積累了兩百多年的心血……
不,他們已經開始了。
林德伯格領,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是一座巨陸史無前例的超大迷宮坐落于它的遺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