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輕侯左手抓住老孫的右手，他發現爺爺在微微發抖。他左手捂著眼，從手指縫里瞄準“查詢”按鈕，點了下去，然后雙手捂眼埋下頭。

雖然之前已經對過官方公布的答案了（其實根本不用對），但孫輕侯還是沒底兒，就是因為四個字：

做賊心虛。

他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這神奇的世界充滿了意外。他自己來到2022年不就是個意外嗎？

過了也不知幾秒還是幾十秒，他問道：“爺爺，多少分？”

“我哪知道啊，我也沒敢看。”老孫取下捂在臉上的毛巾，眼睛還是閉著的。

倆人又一起睜開眼，遠遠地斜視著顯示屏上的分數，好像里面會隨時跳出來一只鬼。

三秒鐘后，

他們同時發出一聲：哇啊——

估計一樓都聽見了。

語文184，數學149，英語117，理化生分別是100、99、98，總分747分。跟孫輕侯當時估計的分數吻合。

“真假的啊？”老孫頭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了幾遍，眼珠子快飛到屏幕上了。

又看看孫輕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是重名的吧？或者分數弄錯了？號碼輸錯了？輕侯你再重新查一遍。”

孫輕侯本來心里也沒譜，被爺爺看得心里發毛：“應該不會吧？我跟您說了當時考試的時候‘如有神助’了。”

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核對，重新登錄，再次查詢。

沒錯。747。

“滿分770，你考了747，只扣了23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孫頭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不停喝水，他需要冷靜。

孫輕侯想，幸虧前些天提前打了一下預防針，要不老爺子還不得直接暈過去啊。

大概五分鐘過后，孫大民漸漸清醒了，說道：

“還是不相信。你打你們班主任電話問問，成績這時學校應該也知道了。”

“對對對，我怎么沒想起來。”孫輕侯剛要撥號，爺爺的手機響了，哆嗦著摸出來一看，是班主任尚繼文打來的。

老孫心里咯噔一下：十有八九是來向家長報喜的！莫非真的是真的？

孫輕侯連忙提醒爺爺：“免提，免提！”

尚老師聲音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孫輕侯的爸爸，哦對不起，孫輕侯的爺爺吧？你們查到分數了嗎？七、百、四、十、七，奇跡啊！應該就是我市最高分了！沒看出來，咱們學校最牛的竟然是他！這小子平時隱藏挺深哈！本來我們幾個老師估計他一本還是有可能的，但沒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奇跡啊！恭喜你們了！”

“尚老師，孫輕侯那是碰巧了，碰巧了，走了狗屎運了，謝謝你啊尚老師，都是你們的功勞！謝謝謝謝！”

孫輕侯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成功了！

狂喜之余，之前的那份隱憂又襲上心頭：

老子可是“水貨”，一下子弄出這么高的分數，這下可真的要吃苦了！

老孫又跟尚老師說了幾句，說來說去還是表示感謝的話。

掛了電話之后，兩眼放光地看著孫輕侯，滿臉輕松的樣子：“真的，這是真的！我的輕侯考了全市第一，還這么高的分數！”反復念叨了幾遍。

一邊說著，一邊手足無措，一會想拉著孫輕侯的手，一會又想抱抱孫輕侯，要不是夠不到高大的孫輕侯的臉，甚至還想親親他。

“我就知道，我的輕侯不是一般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輕侯一定會有出息的，我早就知道……”老孫說著說著哽咽了，兩行濁淚從滿是皺紋的眼袋上慢慢滑落。

孫輕侯見此，不由鼻子一酸，眼圈瞬間紅了，熱淚滾滾落下，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把將爺爺抱住，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爺爺，謝謝您。孫輕侯在心里輕聲地說。

要不是爺爺，自己這個孤兒現在不知淪落何處。

躺在床上，孫輕侯怎么也睡不著，就打了個電話給王東。王東考了701分，也非常好了。

接電話時，聽他的語氣顯得非常開心，估計一家人已經慶祝過了。

當他聽孫輕侯說考了747分，他張口結舌愣了好久，反復確認孫輕侯并沒有開玩笑后，半晌才笑嘻嘻地說：

“太神奇了吧？猴子你是觀音姐姐告訴你答案的吧？還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

“哈哈不是，就是這次吧，考試的時候感覺特別好，靈感如泉涌，簡直如有神助。你是學霸，你知道那種感覺的吧？”

“我知道個毛我知道，你這個學婊，孫輕侯，你特么的才真的是個學婊。”王東哈哈大笑，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拿這個詞回懟孫輕侯。也算報仇了。

“也祝賀你。王東，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世界是我們的！”

“嗯，”王東收住笑，“這是我們的世界。猴子，我們一起加油！”

孫輕侯又想打電話給秦曼兮，想了想，沒打，在微信上跟她聊了聊。

她考得也算正常，670多分。

得知孫輕侯驚天的成績后，秦曼兮開始的反應是高興，后來情緒明顯低落了下去：

“猴子，你這個成績估計清北肯定沒問題了，你去嗎？唉，你肯定去了。”

“必須的，怎么了，你不為哥哥高興嗎？崇不崇拜我？”

“高興。崇拜。你現在厲害了，以后會不會不理我了？咱們以后可能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秦曼兮語氣中充滿了明顯的憂慮。

“怎么會呢，你是我好兄弟啊，你是善于折磨人的小妖精F5啊，哥哥哪能忘了你呢。這樣，你志愿也填BJ那邊的不就行了嗎？沒事咱還一起玩。”

“再說吧，我得跟爸媽商量商量。”

互道晚安后，孫輕侯直納悶：這小妞是怎么了？不會真的看上我了吧？瞅她那悶悶不樂的樣子，今天玩笑都懶得跟我開了。

又進入“永遠牛逼的北華中學F4”群，想告訴諸葛格他們成績，想了想還是算了，明天再說吧，省得諸葛格現在就要逼他出去喝酒去。

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拿著枕頭被子，跑去了爺爺的房間。

快十一點了，爺爺也沒睡，看孫輕侯拿著東西進來，不解地問道：“怎么了？空調壞了？”

“不是，今晚想跟您擠擠。您還沒睡了吧？我也睡不著。”

老孫把床頭臺燈打開：“沒呢，太激動了。”

“爺爺，我們聊聊吧。”

爺孫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老孫從領養孫輕侯開始，小學、初中、高中，每次打架哪兒受傷了，哪次犯了什么錯誤哪個老師告的狀，歷歷數來。

一個人一旦牛了，他犯過的錯也會變得可愛起來，變成了溫馨的回憶，仿佛孫輕侯以前干的那些壞事今天反而成了成功所不可缺少的鋪墊。

孫輕侯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對不起，爺爺，那時不懂事，給您添了太多麻煩。今后我會為您爭氣的。”他本來想加一句“我會好好報答您”的，嫌太肉麻就沒說。

不知不覺，夜深了。窗外一片寧靜。

“睡吧，不早了，”老孫把臺燈關上，“明天弄點好吃的，慶祝慶祝。”

爺孫倆側躺著，臉對臉，孫輕侯悄悄地往爺爺那邊挪了挪。

他想起小時候，睡覺不踏實，老掉床下去，爺爺總是把他摟在懷里睡。

嘴角不禁浮上了一抹溫暖的笑意。

聽著爺爺輕微的鼾聲，他無比踏實，不一會兒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