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朱由檢從乾清宮出來后,徑直趕往了財合客棧。
日過半晌,陸承淵也被人叫到了財合客棧。
朱由檢跟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在房間里品著茶,只不過這次他的眉間多了一絲憂慮,那明亮的雙眸中多了一絲茫然與多疑。
“信王殿下。”
陸承淵走到朱由檢面前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
“你來了。”
朱由檢對著陸承淵笑了笑說道,那笑容讓人覺得無害而溫暖,儼然像是冬日里暖陽,三四月的春風(fēng)一般。
“信王殿下有什么指示嗎?”陸承淵泯了一口茶后,緩緩問道。
“指示說不上,只是想找你談?wù)劇!敝煊蓹z輕輕說道。
陸承淵倒是覺得驚奇,他打量了一下朱由檢,覺得他有些失魂落魄的。
“不知道信王殿下想跟我談什么?”
朱由檢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緩緩說道:“東漢末年,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獨掌大漢天下,最后得以跟劉備,孫權(quán)三分天下,你說魏忠賢會不會跟曹操是一路人?”
陸承淵聽完后,嗤笑一聲說道:“信王殿下未免有些太高看魏忠賢了,他的身份和當(dāng)下的時局注定他成不了曹孟德那樣的人物。”
“此話怎講?”朱由檢一臉茫然的看著陸承淵問道。
“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雖說是以丞相的身份代為理政,但說到底還是以武力犯上,可當(dāng)時為何能夠名正言順呢,因為曹孟德也算出身名門,而且當(dāng)時各地軍閥混亂,他提出的[匡扶漢室]正是順應(yīng)潮流,而現(xiàn)在大明并不是那樣的局勢。”
陸承淵說完,朱由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繼續(xù)說道:
“曹孟德也算是士族,而魏忠賢乃是一個五根不全的閹人,太祖皇帝定下的遺訓(xùn),宦官不得干預(yù)朝政,他又怎么能與曹孟德相提并論呢。”
“可如今的魏忠賢就像當(dāng)初的曹孟德一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朱由檢緩緩問道。
陸承淵輕聲笑了笑說道:“曹孟德是個[寧叫他負天下人,也不讓天下人負他]的梟雄,而魏忠賢只不過是一個奸詐的權(quán)臣,一個心計藏天下,一個手段弄朝野。”
“魏忠賢對權(quán)力的欲望是無止盡的,而曹孟德并不是,他渴望的是安穩(wěn)的盛世,當(dāng)初兵發(fā)江東不正是為了大喬和小喬這兩個絕世美人嗎。”
朱由檢聽后笑了笑說道:“對于勢力龐大的東廠,你有沒有什么想法,如果有一天魏忠賢倒了,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陸承淵淡然的說道:“所謂樹倒猢猻散,曹孟德此人愛才,善用個人魅力征服別人,而魏忠賢只不過是威逼利誘的手段而已,有朝一日魏忠賢一倒,東廠定然會潰不成軍,一盤散沙,或許不足為懼。”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朱由檢笑了笑說道。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事情信王殿下自然是顧及不到的,不過像信王殿下這般年紀(jì)便已可以掌控大局,也是不容易了。”陸承淵不以為然的說道,他是個江湖中人,官場中的那一套他懶得去琢磨,對于朱由檢他只當(dāng)是個普通人,說話也便沒有那么多顧慮,有什么說什么。
朱由檢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覺得可以跟陸承淵談笑風(fēng)生。
“過不了多久宮里可能要發(fā)生巨變了,到時候需要你的幫忙。”朱由檢緩緩說道。
“有什么動靜嗎?”陸承淵一聽來了精神,看著朱由檢問道。
“皇兄自從落水后身子一直很虛弱,今日在乾清宮口吐鮮血,查出被人在藥里下毒了。”朱由檢說道。
“是何人所為?”陸承淵皺了皺眉頭問道。
“不知。”朱由檢笑了笑說道。
陸承淵看著朱由檢沒有說話,他覺得朱由檢的笑有些詭異。
兩人又閑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太陽已經(jīng)落入西山,兩人先后離開了財合客棧。
陸承淵回了斷衣盟,將事情大體跟朱雀等人說了一番,提醒他們最近盯緊京城的變動。
不久信王朱由檢也回了王府,他一人在書房里呆著,書桌上放著一本《資治通鑒》,這本書自古以來被各代皇帝奉為經(jīng)典的帝王之書。
“殿下。”
一道聲音傳入朱由檢的耳朵里,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房內(nèi)站著一個人,乃是韋青衣。
也不知是他沉思的太過入迷了,還是韋青衣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朱由檢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你來了。”
朱由檢站起身子,走到他面前緩緩說道。
韋青衣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事情都辦妥了。”
“我都知道了,幸虧你及時出手,要不然怕是要誤了大事。”朱由檢笑了笑說道。
韋青衣臉色有些不自然,他說道:“殿下,屬下有一事不明,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有什么事你就說吧。”朱由檢笑了笑說道。
“殿下您與皇上感情甚好,而且皇上膝下無子,倘若皇上駕崩了,這皇位八九不離十會是殿下您來繼承,您何必要……。”韋青衣欲言又止說道。
朱由檢聽完,呵呵一笑說道:“你是想說,本王為何還要不顧手足之情,費盡心思去派人給皇兄下毒吧?”
韋青衣聽完點了點頭。
朱由檢繼續(xù)說道:“本王也知道對皇兄下毒的確是有悖天理,可是為了大明江山,為了天下的百姓本王不得不如此啊。”
朱由檢看了一眼韋青衣繼續(xù)說道:“皇兄他不理朝政任用魏忠賢,如今朝野之中是怨聲載道,這皇位本王倒是不稀罕,可是這天下蒼生可是等不了太久,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魏忠賢會禍國殃民到什么地步。”
韋青衣聽完以后,臉色愈來愈顯得復(fù)雜,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本王說不稀罕這皇位,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假。”朱由檢見韋青衣不說話,便笑著問他。
韋青衣一聽急忙說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有些不明白而已。”
朱由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是本王得力干將,也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本王今日就告訴你,為了大局有些時候可以不拘小節(jié),為了大明江山,本王不得不這么做。”
韋青衣聽完點了點頭,說道:“屬下明白,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朱由檢點了點頭,韋青衣打開門消失在茫茫黑夜當(dāng)中。
此時朱由檢的心里也是五味雜陳,為了數(shù)百年的大明江山不毀在閹黨手里,他不得不做那個弒君殺兄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