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奈斯從沒有聽母親主動對他提起過父親,他僅有的幾次詢問得到的都是模糊的回答。他甚至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拋棄了家庭,還是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好在這里居民不知是出于安德魯的庇護還是凱恩夫人的人望,都沒有因為他缺了父親而對他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他倒也習慣了沒有“父親”這一角色的人生。
坎奈斯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母親居然會主動提起來。他不知道母親的用意,就這樣沉默著沒有說話。
凱恩夫人像是完全沒有期待過他的回答,自顧自地換了個話題說道。“好久沒用過這劑藥了,比我記憶里還要苦,安德魯,你的技術是不是下降了啊。”她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好了不少,甚至有精力開起了玩笑。
她像是等不及一樣,在安德魯開口前又轉回到坎奈斯的身上,“坎奈斯,這次多虧有你在。我原本都以為這毛病不會再發作了。”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惑,坎奈斯。有關安德魯,有關我的病癥,以及有關你的父親。”凱恩夫人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掀開了過去秘密的帷幕。
“坎奈斯,這一切都要歸咎于那個男人,不……那個‘惡魔’。”凱恩夫人說到惡魔兩個字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笑容,一點也不像是在指代邪惡的對象。“你的身上流著亡靈的‘血’,來自你的父親,威廉姆斯·凱恩。他是一位偉大的吸血鬼親王。”
坎奈斯的大腦被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肯定有什么異常之處,但也從沒有妄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親王一級的吸血鬼。
“當初他扮作是一個貧血患者。那時的我就像你一樣懵懂無知……”凱恩夫人笑著懷念道,從一切的最初娓娓道來。
“直到好幾年后我才知道他的真面目,嗯,或者說是部分真面目吧。對我來說他至今還是一個謎團。
“在一次爭吵中,我脫口而出指責他是惡魔,當然了,從種族上來說也不算錯。他憤怒得發抖,我以為我發現了他的秘密讓他不得不滅口,我當時候害怕極了。他指責我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沒有傷害過無辜的人類。”
“后來,我們的關系和他的身份被發現了。”凱恩夫人的表情漸漸地變得苦澀了起來。
“我成了誘餌……而你的父親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不歸路。直到最后一刻,他仍然踐行著自己‘不傷害’的信條。”這是十幾年來,她第一次試著去觸碰塵封的回憶,一點淚水從她的眼角泛了上來。在那一刻,威廉姆斯是有機會逃走的,只要他放開自己的力量,吸干那些愚昧無知、為這場荒唐審判叫好的群眾,那些人根本就像是一群待宰的鴨子。
莎拉覺得,為了復仇和自保,就算手段過分一點也算不上是惡魔的行徑。但威廉姆斯·凱恩最終證明了他自己。
到了后來,她才知道自己和威廉姆斯成了斯圖亞特家交易的砝碼。正是家族里那些頑固不化的老頭子在她的絞索上做了陷阱,等著她的情人自投羅網。用凈化一名吸血鬼親王的戰果,挽回了斯圖亞特家的榮譽,附贈她的生命。
“國會撤銷了對斯圖亞特家族的控訴,有關莎拉·斯圖亞特“叛國”的檔案被全部銷毀。而我,則成了他們口中被吸血鬼邪惡魔法控制的血仆。作為交換,他們默許了斯圖亞特家對我的庇護,我這個被通緝的“血仆”可以光天化日地出現在這個村子里。”凱恩夫人慢慢地對坎奈斯講述著。
“在我失去他的時候——感謝自然之柱——我得到了你,坎奈斯。
“我實在不愿承認,自己是那個斯圖亞特家的一員,所以讓你冠姓凱恩。”
大量的信息沖進了坎奈斯的腦海,他現在完全沒法消化,只能木木地點了點頭。
“至于安德魯,是十幾年前——”凱恩夫人記不太清除時間,看了安德魯一眼。
“十五年了。”安德魯回應道
“是我在研究院時候的助手。”凱恩夫人點點頭,接過話頭繼續說。“不知道是刻意的安排還是巧合,失去了領導的他正好被選中主持這里的基礎學校,兼任村長。
“我在這看到莎拉的時候,就看出來她不是所謂的‘血仆’。我猜測這里一定有什么隱情。”安德魯帶著一點懷念的笑容補充道。
“我其實一開始并不像現在這么信任他。”凱恩夫人解釋給坎奈斯聽。“直到有一次像今天這樣——”
“啪地病倒在我的市政廳里。”
坎奈斯試著搜索自己的記憶,并沒有任何母親生病的記錄。
“那時你還很小,估計不會記得這種偶然事件。”凱恩夫人看到坎奈斯疑惑的樣子說道。
“其實那段時間經常犯病,根本算不上偶然。”安德魯嘀咕著拆臺。
“不太嚴重的時候,我都用村民會議之類的理由瞞過去了。
“包括這個病,這也是你父親留給我的一點影響……”說到這里,凱恩夫人的神色有些黯然,對坎奈斯解釋道。“一股不屬于我的死亡魔力,一直在傷害著我的健康。”在孕育你的時候產生的。她在心里默默補充,但為了不讓坎奈斯感到愧疚,她沒有說出來。
“我以為我已經把你體內的死亡魔力都控制住了。”安德魯想起今天的事情,后怕地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安德魯。你知道它只是休眠了而已。只是我也沒想到它來的這么快。早知道我在你那就應該吃這個藥的。”
“太突然了,我也沒有想到。”安德魯坦白地承認。
“是曼陀羅的毒素誘發的!”坎奈斯恨恨地說,從時間上看很難不把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莎拉·凱恩怔了怔,搖搖頭道,“雖然是敵人,但不得不說這件事不怪它們。只是這死亡魔力自然的壯大了。”她對自己的情況是最了解的。
“沒有辦法清除掉嗎?父親……”坎奈斯擔憂地問,他還不是很習慣父親的存在,在措辭上稍顯猶豫,稍微停頓了一下,“父親為什么要留下這樣一股魔力來折磨人?”他甚至有些怨恨起來,自己受到敵視的魔力、母親的病痛,讓他對父親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莎拉·凱恩拉過自己的兒子,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撫摸著他的頭,“沒有辦法。但這不是折磨,孩子。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想要證明,他不是白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你父親的信條,成為他血脈的繼承者、魔力的繼承者和意志的繼承者。掌控好你自己的魔力,不要因為我的疾病而厭惡它。”
坎奈斯還不能明白威廉姆斯·凱恩的崇高,他仍然抗拒著接受這一切,即使母親這樣說了,也沒有點頭。凱恩夫人對他的反應有點不滿,鼓足了力氣,厲聲道。“坎奈斯,我要你向我承諾!”
他這才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凱恩夫人像是耗盡了力氣,倒回了柔軟的天鵝絨床鋪上。她揮了揮手,“好了,安德魯,坎奈斯,讓我休息一會吧。”
安德魯點了點頭,帶著坎奈斯離開了房間。后者仍然不放心,生怕是病情發生了反復。安德魯安慰道,“好了,是我的藥開始起作用了,不用擔心。
“你也聽到你母親的要求了,就算是死亡魔力傷害了她的健康,也不是你自暴自棄的理由,明晚的你要繼續到我這來學會掌控你自己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