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個好的開始。”安德魯看著眼前的場景，驚訝地抖了抖眉毛。自從開始學習凱恩夫人給他的亡靈之書，他對死亡魔力不再會本能地產生厭惡了，不過還是會有點不適。坎奈斯在這種環境下倒是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但是不管情況如何，他們都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尋找可能存在的魔法草藥。

周圍的環境相比坎奈斯上一次見到的樣子大相徑庭。各種植物都被曼陀羅的毒素改造成了它們喜歡的樣子。

“安德魯先生，就算我們真的還能找到艾根，它不會也被曼陀羅的毒素污染了吧？”坎奈斯擔憂地問，他注意到一顆原本像是樟樹的植物，樹皮上的縱裂中填滿了灰黑色的粉末，無法看清本來的顏色。

“應該不會，它的魔力強度比較高，穩定性會好的多，除非那些蘿卜針對性地去污染它。不過我們得做好翻遍每一寸土地的準備。它們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坎奈斯又經過了一顆變異植物，他按捺不住好奇，伸手去刮去了一層樹皮。灰黑的樹皮下露出了灰敗的纖維。

安德魯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惋惜道，“被死亡魔力侵蝕得很深了。”他也伸過手來，捻開了樹皮下的纖維，在他手上流出了些許樹汁。他嗅了嗅自己的手，評價道：“不成功的轉化，這些蘿卜與其說是改造了這些植物，不如說是殺死了它們。”

坎奈斯對這方面的了解不多，他效仿安德魯的動作，仔細檢查了一下樹木流出來的汁液，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抓住了改造是否成功的關鍵，“這些汁液里面死亡魔力的含量很低……它們沒有辦法保持自己的死亡魔力平衡？”

“反應很快嘛。”安德魯贊揚道。“照它們這樣搞下去，整片林地都會變成寸草不生的荒原。難怪這些狼拼了命也要阻止它們。”

“可是這樣對它們來說有什么好處？”

“我也看不出來，雖然這些曼陀羅能夠使用一點死亡魔法，可它們本質上一樣是植物。”

“可能是他們并沒有認識到自己的改造失敗了。”坎奈斯猜測道。

“有可能。不過我們還需要驗證一下，回頭再找市政廳里的那只問問看吧。”安德魯說著，拿出了一個紡錘形的容器，把刮下來的樹皮、纖維和汁液都裝了進去。“我們還可以順便收集一下這些被感染了的植被，看看蘿卜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安德魯和坎奈斯一路搜刮向著深處的第二道防線走去。坎奈斯按照安德魯的要求放出自己的魔力，地毯式地搜索著。不受死亡魔力浸染的艾根就像一盞黑暗中的燈火，只要出現在兩人周圍十米范圍內，他們就能輕易地發現。坎奈斯在這種環境下的感知范圍甚至還能超過安德魯。

他們一直來到了第二道防線，仍然沒有任何發現。這里的毒蜂草的狀態更差了，這些植物東倒西歪地立著，勉強沒有倒在地面上，看上去就像是遭遇了一場颶風，不復當初的搖曳。坎奈斯湊近了仔細觀察，發現甚至有一株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力。原本布置在這里的黃蜂群也不知所蹤。

防線深處的森林看上去和外面并沒有什么區別，不過安德魯還是拉住了蠢蠢欲動的坎奈斯，“別往里面去了，我們換一條路折返看看。”坎奈斯在被安德魯拉著折回去的時候還不忘牛頭看向密林深處，或許是在期待著潘的再一次出現。

“先生，”坎奈斯在安德魯鐵鉗一般的手掌下掙扎著說道，“剛才那邊的毒蜂草不能重新治療并且補充一下了嗎。這樣下去的防御和警戒效果會很差啊。”

“我也知道這樣的防線形同虛設，但是這種環境，毒蜂草的幼苗完全不可能存活的。”

“這樣的話我們可不可以換一種警戒方式？”坎奈斯終于找了一個機會提出自己的奇思妙想。上一次潘就是被死亡魔力的波動吸引而來，他打算故技重施，看看能不能找來那只半羊人問問情況。

“你想怎么做？”

“用枯死的毒蜂草作為素材，驅役死靈來維持防御？”

“是個辦法，值得一試。”

安德魯拉著坎奈斯回到了第二道防線前。坎奈斯用他的榕樹法杖點在毒蜂草的殘骸上，死亡魔力在他的手上和法杖上流過。驅役死靈可以說是最簡潔的死亡魔法，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尸體，就能夠制造出亡靈。隨著坎奈斯的魔法涌入毒蜂草的軀殼，晦暗的霧氣從中飄散了出來，形成了幾道虛影。坎奈斯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更加寒冷了。

坎奈斯一直耗干了這株毒蜂草里所有殘余的魔力，召喚出了5個影子一般的幽靈。他對自己的魔法效果還算滿意，這些幽靈沒有實體，在昏暗的環境下閃爍不定，像一團團鬼火。他讓這些幽靈沿著整個防線分散開來，替代了黃蜂群的警戒作用，更隱蔽，而且更有威脅。

但是直到他做完這些事，潘和曼陀羅都沒有再次出現。

坎奈斯失去了逗留的理由，只好捏著鼻子跟隨安德魯繼續去搜索艾根。

“我們能不能不要地毯式地搜索呢？比如說艾根一般經常出現在什么地方？”小半天的時間過去，坎奈斯的耐心正在逐漸的減少。他迫切地希望能夠有一個快速而便捷的方法，能夠幫助他們離開這個地方。

安德魯苦笑了一下回答他，“如果有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這樣找了，這些艾根生長的地方毫無規律可言，可能是在某棵大樹附近，可能會在一從苔蘚里，也有可能就在平整的空地中間。

“更糟糕的是，它們很少見。作為一種魔力強大的草藥，差不多要400多米見方的林地里才能發現一株，運氣不好的話我們恐怕要一直轉到村子北邊才能找到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還是在林地沒有被污染的情況下。

“一般來說，艾根都是在春、秋季大規模的采集過程中順帶被發現的，像我們這樣專程為它而來的人可不多見。”

坎奈斯對這藥材的稀有度暗暗咋舌。

“做好一整天都搭在這里的準備吧。”安德魯給他們的對話做出了結論。

到了下午他們已經沿著森林的邊緣地帶繞過了三分之一，到了村子的西南方向。為了加快搜索的進度，坎奈斯還利用被毒死的植被驅役了兩只骷髏分散開去尋找，也算是聊勝于無。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沒能找到此行的目標。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沒有碰到任何意料之外的敵人。曼陀羅不知是完全忽視了這兩位闖入者，還是沒法騰出人手來對付他們。

坎奈斯沮喪地跟著安德魯，他在中午之前就問完了所有能問的問題。現在兩人都保持著安靜，前者用最大范圍感知著周圍的環境，后者則時不時地停下來收集一些腐化植物的樣本。原本林地中徘徊著的動物受不了這惡劣的環境，都消失不見了，也不知是冒著風險遷徙離去還是就這樣死了。

一直沒有收獲的坎奈斯不由得為母親的病癥擔憂了起來，如果她在我們找到艾根之前就發作了該怎么辦，他這樣想著，心情愈發低落，連注意力都渙散了起來。

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一只亡靈在向他傳遞信息，他一開始都沒有分清到底是骷髏還是幽靈，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后者就意味著他們有大麻煩了。他嚇得一個激靈，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里恢復了過來，發現是其中一只骷髏，才長舒了一口氣。

“那邊那只骷髏不知道發現了什么，”坎奈斯向安德魯報告道。低等的骷髏沒有視力，只能憑著魔力感覺到周圍的環境，和面前敵人的攻擊。這導致坎奈斯也沒有辦法知道它的面前到底有什么，只知道附近的魔力環境稍有變化。他給骷髏下了個原地待命的指令，帶著安德魯往那個方向趕去。

“這是……”安德魯被眼前的空地震驚了。這片林中空地像森林中的一只眼睛，頂上露出了晴朗的天空，下午的陽光透過上方的空洞照射在地面上，土地里的毒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坎奈斯的那只骷髏躲在空地外的陰影里，本能地避免自己被陽光照射到。

陽光下的空地中，聚集了一些小型的鳥獸，在這里躲避著死亡魔力的影響。雖然到了夜里仍然會有一點魔力侵蝕，但相比森林的其他地方要好上太多了。它們的腳下是宛如盛夏一般生機勃勃的草坪，像嫩綠色的地毯一樣散發著強大的自然魔力，和陽光一道頑強地抵御著曼陀羅的毒素，給這些小動物們留下了一個庇護所。

坎奈斯在草毯的中心附近發現了他們的目標。他向著空地中間快步走過去，無處可逃的鳥獸嘰嘰喳喳的躲到了另一邊，坎奈斯并沒有傷害它們的想法，但是他身上濃郁的死亡魔力還是讓它們感到恐懼。

“先生，”坎奈斯沒有理會周圍的動物，蹲下來仔細看了看，“是不是這個？”他和之前在瓶子里見過的粉末稍微比對了一下，覺得它們的魔力結構差不多，出聲問道。

“沒錯。”安德魯也很高興，他環視了一下這片空地，“除了這顆艾根，這里還有不少魔法植物。

“真是難得，這些魔力強大的植被強行穩固住了這里的魔力環境，才留下這么一片樂土。”

“那我們如果把艾根挖走，會不會影響……”坎奈斯想到的確實另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挖的太多的話，確實有這個可能。”安德魯也意識到了，坦白地承認。“別擔心，我們只取一部分的話不會影響到這里的環境的。

“讓我來吧，你的魔力不適合在這里使用。”安德魯來到坎奈斯邊上，小心翼翼地用魔法分開了土，露出了艾草褐色的龐大根系，安德魯估量了一下，輕輕地截斷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艾根，用魔法剝開黏著在根系上的泥土，把它從土壤里抽了出來。盡量避免破壞地面的其它植物。坎奈斯在一旁看著，覺得自己確實無法用死亡魔法做到這一系列的操作。

安德魯取出了他之前準備好的袋子，把艾根裝進去，輕輕地卷好避免損傷。“它們這種魔法植物再生能力很強，大概幾天到一周的時間就會重新長好的，不必擔心。

“我們手上的這一截，拿回去也可以試著用來繁殖”安德魯滿意地說，雖然以前并沒有人嘗試這樣做過，“這樣以后就不用再冒險到這里來了。”

他拍拍手把袋子放回了身上，口袋里裝著樣本的瓶子發出了叮叮咣咣的抗議聲。坎奈斯從聽說藥粉不足開始一直懸著的心，也像這些瓶子一樣愉快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準備趕回去把收獲的艾根養起來。

“稍微等一等，”安德魯看著這片魔法平原若有所思，“這里恐怕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好的藥材庫了，可不能讓那些曼陀羅毀了它。”

“可是曼陀羅的魔力不是沒辦法侵蝕它嗎？”坎奈斯不解道，他不知道安德魯打算做什么。

“給它留一點小小的饋贈。”安德魯說著，手上的法杖放出了璀璨的綠色光芒，就像是那天豐火節儀式上一樣。安德魯施完魔法，沒有等它完成就拉著坎奈斯從果園那邊回到了村子里。

而在他們身后的森林里，綠毯的面積迅速地擴大，強大的自然魔力把曼陀羅的死亡魔力驅趕了出去，一直延伸到了周圍第一圈的樹根下。在樹頂，幾只獅鷲落了下來。密林中，現出了幾只虛弱的獨角獸的身影。越來越多的魔法生物聚集在這個難得的庇護所中，甚至還有幾只受了傷的森林狼，其中傷的最重的那一頭的皮毛泛著灰白色，沾著暗紅的血塊和紫黑色的毒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