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曼陀羅對土地的改造正在逐漸減退,每到白天灰黑色的泥土就會在陽光的照耀下分解出一縷縷的死亡魔力。安德魯布置的毒蜂草防線受到的影響也逐漸減弱,恢復了精神。只有一小部分已經徹底死亡的植株,在防線上留下了稀稀拉拉的空缺。盡管狼族和曼陀羅之間的斗爭沒有任何減弱的跡象,但對人類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
唯一不太對頭的,只有位于村子南邊的馬克營地。這天夜里,萊德貝吉和懷貝吉兩名曼陀羅的中級領導同時出現在了這個偏僻的營地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在自己床上酣睡的坎奈斯突然一陣心悸,感覺有什么東西失去了和自己的聯系。他稍微清醒了一會,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發現原本的五只幽靈只剩下了四個,還都非常虛弱,像是死亡魔力不足的樣子。他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因為魔力環境的變化使得幽靈無法維持了。長時間、遠距離的招魂術能夠生效這么多天已經超出他的預計了。
他看了看剩下四只幽靈的位置,覺得似乎沒有什么問題,翻了個身重新睡了回去。結果沒過多久,又一只幽靈消失了。
這樣反復到了第五次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天亮了。坎奈斯被折騰了一夜,干脆放棄了最后這幾個小時,試著聯系這些幽靈留下來的痕跡。他這才驚訝地發現了一小段殘留下來的記錄。
第二天早上的第一節課是草藥學,坎奈斯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幾乎合上的雙眼走進教室的。
“你怎么這么憔悴,昨晚的課程拖了很久嗎?”就在他前排的蘇好奇地問道。
“別提了,如果你每隔一個多小時就醒過來一次的話,你也會這樣的。”坎奈斯走到自己的座位,一頭倒在了桌子上,只有嘴唇蠕動著回答蘇的提問。
“聽上去感覺頭都要炸了。”蘇腦補了一下,認同地說道。
“出了什么事?是夫人又生病了嗎?”
“不是。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和她一起早早過來了。”坎奈斯有氣無力地回答,他掙扎著抬起頭,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具體原因不適合在教室里說,我會找機會單獨告訴你們。”說完就又倒了回去。
荷娜和蘇靠著辨認口型才知道坎奈斯說了什么。她們倆默默的點了點頭,看坎奈斯完全喪失了說話的欲望,轉回去對付自己面前的草藥學教材。
坎奈斯一上午都趴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快到中午才勉強恢復了精神。剛剛清醒過來的坎奈斯沒什么胃口,盡管冬天里的熱湯看上去就很暖和,他也只是隨便扒拉了兩口就放下了湯匙。荷娜和蘇也很快用完了午飯。為了避開教師和餐廳里的學生們,他們在走廊里找了一處背風的拐角。
“你看上去狀態好多了。”荷娜不無擔心地說道。
“嗯,早上偷偷睡了一會兒,我現在感覺腦子清楚多了。”坎奈斯毫不掩飾自己在課堂上打盹的行為。另外兩人對此也沒什么好說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搞得這么狼狽?曼陀羅?還是你的魔力出問題了?”蘇連珠炮似的丟出了一堆問題。
“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不知道曼陀羅那件事的情況?”坎奈斯避而不答,反問道。這決定了他能透露多少信息給她倆。
荷娜和蘇都點了點頭。“安德魯和我們說過了,這些曼陀羅已經解除了對土地的魔力改造,差不多最近幾天,土壤的魔力就能恢復原狀。”蘇同樣有每周的加課時間,可以和安德魯村長見上一面。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就簡單了。安德魯校長說的不全對,應該說是大部分地方的土地魔力能恢復原狀。唯獨這里——”坎奈斯一邊說一邊在空氣中畫圖示意,指著村子南邊的一小段森林,“你們知道我對死亡魔力的敏感性比安德魯校長要高不少。”
“你是昨天夜里突然發現的?”荷娜思索了一會兒問道。
“嗯,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昨晚才稍微多注意了一下那邊。”
“你之前也沒有發現?為什么不告訴安德魯?”蘇懷疑地問道。
“這件事和潘有關,我暫時還沒想好要怎么和他說,甚至該不該說……”。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該不會打算趁著魔力影響減退跑去森林里去找潘吧?”蘇覺得自己的猜想很靠譜。
“不是我要去找潘……”坎奈斯向蘇解釋道,又向荷娜眨了眨眼睛,“荷娜,你知道我的召喚物吧?”蘇還不知道坎奈斯有驅役死靈的魔法,在坎奈斯和安德魯聯合的保密要求下,荷娜也沒有告訴她。
“我之前一直用召喚生物來幫安德魯鞏固防線,”坎奈斯草草向兩個人解釋了一下,“結果昨天,這些召喚物一個接一個地全都在那附近消失了,我把注意力集中過去才發現那里的死亡魔力完全沒有減少的跡象。”
“召喚物消失?是不是被外力強制驅散了啊,所以你今天早上這個樣子是魔法反噬的結果?”蘇忍不住笑了出來。
“被潘一個接一個的打散了。”坎奈斯也感覺很無奈。“我用魔力的聯系檢查了一下才發現的。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魔力不足消散了呢。”
“潘把你的召喚物打散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荷娜重復了一遍坎奈斯的話,陷入了思考。
“是為了提醒我們?”蘇猜測道。
“有可能。我也不能肯定。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潘的身邊還有一紅一白兩只曼陀羅,不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只。”坎奈斯并沒有見過這兩名曼陀羅,不過這不妨礙他對潘的地位作出一番猜測。“潘可不像我們想的,只是培養出了白王那么簡單。
“想想看,古代精靈的守護者、培養了白狼王,可能是德魯伊賢者們的導師,現在又和曼陀羅們扯上了關系。”
“到現在這個程度了你還打算瞞著安德魯村長嗎?”荷娜也搞不懂坎奈斯的決定了。
“不,我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要讓安德魯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坎奈斯努力地回憶著,腦海里閃過他從幽靈的視角讀出來的景象,“潘在驅散那些召喚物的時候好像甚至能夠辨認出來背后是我在操縱……
“他透過魔力的聯系傳遞過來了一點點暗示……避免我想到去告訴安德魯來處理……”坎奈斯一邊梳理著記憶一邊說道。
“不會是那些曼陀羅的陷阱嗎?”
“我也覺得,你最好不要上這個當。”荷娜勸告他。
“那些曼陀羅沒有能力拉上潘來做這種事情。”坎奈斯總是覺得哪里不對,他突然想起來潘第一次見到他說的話,靈光一閃道,“他第一次見到我就能看穿我身上來自父親的那一半血脈!你們當時都在的,如果他想對我不利的話,當時就有夠多機會了!”
荷娜和蘇回想了一下,她們倆當時確實聽到過類似的話,但是沒有往心里去。現在被坎奈斯提醒,感覺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他想留給你留下一點暗示,讓我們注意到南邊魔力的異常,卻又不打算讓安德魯來處理?”荷娜把這些痕跡串了起來,總結道。
“大概就是這樣,你們怎么想?”
“如果這是潘的意思,從上次的結果看,應該不會對我們有什么危險。”蘇憑著經驗說道。
“我也是這么想的,荷娜,你呢?”
“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我覺得不妨試一試。”她實際上只是在附和坎奈斯的意見。“不過還是要多做一點準備。最好還能探一探安德魯的口風,看看他知不知道曼陀羅在搞什么鬼。”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們下周先做好準備。至于安德魯那邊,蘇,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