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殺了我？你不是降妖師嗎？降妖除魔難道不是你的本份？”蘇媚看著眼前布幡上的四個大字，嘴角泛起嘲諷，眼中卻是絕然。
降妖師與妖怪的仇恨，是這么多年積累下來的，早已經到了無法化解的程度，至少在天樞王朝是如此，他不認為對面這名年輕的降妖師，會對自己存有憐憫之心。
而殊不知方濤此時心中卻也在暗自腹誹：沒見過這么急著尋死的，莫非這小娘們是在逼我動手嗎？
“降妖伏魔的確是降妖師的本份，可卻不是我的本份，我和那些為了業績而濫殺的人可不一樣。”方濤哼了一聲，一臉你不要將我和那些人混為一談的樣子。
“虛偽！”蘇媚卻是根本不相信，咬著紅唇罵了一聲。
方濤：“……”
“方濤大人，她可是妖物，你不能見她好看，就動了惻隱之心啊！”躲在暗處的阿福壓著嗓子提醒道，見狐妖被方濤制服，他膽子也大了起來。
而在他身邊，蔡小七看著蘇媚，想要說什么，可張了張嘴，又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眼眶里有眼淚在打轉。
蘇媚一直對她很好，她其實不相信蘇媚會對自己的父親做那種事，可事實又在眼前，她很想問對方一句：為什么？
但這小姑娘害怕得到殘酷的答案，所以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
方濤向后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多說，盯著眼前的狐妖，眼中是看透一切的光芒，“對于小七的父親，你其實不是為了吸食他的陽氣，而是為救他吧。”
“什么？”蔡小七一愣，雙手緊緊握拳，一臉不可置信，水汪汪地眼睛看向蘇媚，其中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蘇媚臉上亦是閃過訝色，接著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責，她說道：“我說出真相，你真的會放過我嗎？”
“那要看真相到底是什么了。”方濤面無表情的說道。
蘇媚只是稍有猶豫，幽幽嘆了一口氣，便道：“都是我害了他……”
原來蘇媚雖是二尾妖獸，但卻受傷逃竄到果林中，而蔡東陽為采摘釀酒原料，剛好將其救下，接著便是人妖相戀，蘇媚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之于他，一家人就這樣其樂融融。
只是出事那天，蔡東陽釀制出新酒，蘇媚作為第一個品嘗者，喝下后卻現出原形，蔡東陽驚駭之下，被嚇出一魂一魄，剛好被回屋的蔡小七看到，所以才有之后的事。
“為保我父君性命，我不得以去采集鎮子上其他人的陽氣，以溫養我父君的魂魄。”蘇媚說道，語氣中也有愧疚之意，見方濤依然面無表情，以為他誤解了，又解釋道：“那些被我采了陽氣的人，都沒有大礙，我掌握了分寸的，他們只是會感覺到疲憊，休息一晚便能回復如初。”
“夫君是純良之人，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去行那陰邪之事。”蘇媚說罷，也是流下淚來，雙手捂著臉，雖說并沒有對那些被吸食陽氣的家庭造成影響，但她似乎還是覺得沒臉見那房中的蔡東陽。
“沒事的媚姨，爹爹不會怪你的。”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蘇媚移開手掌，卻見蔡小七不知何時跑了過來，任憑阿福在一邊如何往回招手也無濟于事。
蔡小七在哭，可她也在笑，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切只是意外，媚姨并沒有吸食爹爹的陽氣，媚姨不是壞妖怪。
“可……媚姨是妖怪，小七……你不怕我嗎？”蘇媚雖喜，可依然難以置信道。
“不怕！”蔡小七搖頭，“爹爹如果知道媚姨為他做了這么多，也一定會高興的。”
方濤沒有阻止她們之間的親近，因為蘇媚說的話，和他的猜測一樣，而且蔡東陽和之前那個許壯的情況，也符合蘇媚所說。
“大人，你真的……”蘇媚看著方濤，還是不太相信降妖師居然有妖不除。
“我說過我不是隨便的人。”方濤點頭，又道：“你之所以當時會現出原形，是因為那酒中加入了青果……”
青果是一種常見的水果，的確會對妖怪的神經造成一定紊亂，可效果微乎其微，應該是那蔡東陽釀酒，加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才形成的偶然產物。
當時進入院子聞到酒香時，方濤便已經確認，作為降妖師的基本技能，他對這些東西的辨認，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大人……你可不可以……”蘇媚在方濤面前跪了下來，看著屋子內，蔡東陽還昏迷在里面。
雖然對方放過自己已是萬幸，自己再提要求，未免太過厚顏無恥，可蘇媚也顧不得那么多，她雖然溫養蔡東陽的魂魄，讓那被嚇出的一魂一魄不至于飄遠消散，可她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再過不久，蔡東陽便會徹底死去。
“方濤大人……”蔡小七也看著方濤，抿著嘴巴，顯然在強忍眼淚。
“方濤大人，你就幫幫他們吧，也怪可憐的。”阿福見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也是吃驚不已，但本著對降妖師大人的絕對信任，他認為方濤的決定沒有任何錯誤。
只是視線不斷瞟向蘇媚……
這可是個活著的妖怪誒，而且是志怪小說中可以變來變去的那種。
“你們用不著這樣，又不是什么多難的事情，我順手幫了就是了。”方濤握著降妖伏魔幡，不在意地揮了揮道。
“真的？方濤大人你太好了。”蔡小七高興地蹦了起來。
“多謝大人。”蘇媚亦是欣喜，向方濤一拜。
……
……
屋子里，蘇媚三人皆是一臉緊張，而方濤看著床上的男子，卻是對他們道：“幸好有蘇媚姑娘溫養住了他的魂魄，使那被嚇出的一魂一魄沒有消散，否則我也回天乏術。”
將降妖伏魔幡伸出，銅鈴懸于蔡東陽的眉心，方濤手腕抖動，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嗯！”蘇媚悶哼一聲，面露痛苦的神色。
“媚姨，你怎么了？”蔡小七擔擾問道。
“我沒事……”蘇媚搖頭，看向那銅鈴，有些懼色。
“這是降妖師才能擁有的鎮妖鈴，對妖怪有克制作用，你受不了可以先出去，這里不會出現什么意外的。”方濤解釋了一句。
“無妨的，我就呆在這里。”蘇媚還是搖頭，她要親眼看著夫君醒來。
方濤沒有多說，繼續搖鈴。
鎮妖鈴雖然克制妖怪，可對人卻有安神之效，可以讓飄蕩在附近的那一魂一魄，重新歸于體內。
銅鈴的聲音在月夜中格外明顯，擴散開去，如同鎮魂曲。
呼！呼！
屋內憑空刮起兩道微風，見到蔡東陽睫毛微顫，方濤知道，事情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