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與三兩再次走到了寶藥齋中，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目光卻是有些不同了。

林雪曼大夫坐在柜臺后面，因為這個時候來這里的人大都是買藥的，并沒有人看病，所以她有些空閑，手里正在拿著一塊小木片翻看著，看得很入神，并沒有察覺方濤正向這邊走來。

“咳！”

方濤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既是要吸引林大夫的注意，其實也是在組織語言，因為他總不能一上來就直接問：你是不是個庸醫？

這樣未免也太傻了。

“降妖師大人？你找我可是有事？”林大夫抬頭，她能看出方濤似乎是有什么話要說。

“呃……這個……那個……”方濤左顧右盼，腦子里在飛速轉動。

“嘎嘎，是這樣的……”在方濤肩膀上的三兩，鄙視地看了一眼這磨磨唧唧的家伙，搶過話題道：“我們聽說在最近這段時間，我們彭城發生了一起火災，好像有人死在你們藥鋪里了？”

三兩說這話就非常有技巧，并沒有一上來就怪罪，讓人聽不出毛病，可卻在第一時間直切主題。

“沒錯，前幾天我剛好出去做任務了，對這事不是很了解。”方濤連連點頭，同時向三兩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

林大夫本來臉上始終保持著溫和笑意，這是作為一個醫者的基本素養，如果你不能讓你的病人平靜下來，又怎么能讓他們真正感到安心？

可在聽到三兩和方濤的問話后，她臉上的笑意卻不見了，偏過頭去，目光微微閃動。

方濤一挑眉，和三兩對視一眼，一人一鳥眼中的確信，又加深了幾分。

“的確有一個人被送到這里，當時他的燒傷太過嚴重，沒有來得及治療便去世了。”林大夫嘆道，居然直接承認了。

這是什么情況？

方濤眨巴了下眼睛，他還準備旁敲側擊幾句，卻沒想真相這么快便浮出水面。

“林大夫你也不用太自責了，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不過就在方濤不知如何是好時，在一邊招待客人的小學徒剛好閑下手來，聽到這邊的談話，插口說道。

這小學徒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身上干凈利落，臉上長著小雀斑，一雙眸子漆黑明亮，一看便是藏不住話的人。

“你這小屁孩，作為醫者，治病救人不是天職？現在人都死在你們門口了，而且還是不治而亡，怎么聽你的意思，你們好像沒有責任一樣？”如果說方濤和三兩，一定要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那三兩絕對是唱紅臉的那一個，所有方濤不好說出來的話，它都會直接問出來。

“當然的情況你們不知道，就不要瞎說……”那小學徒聽到三兩如此污蔑，也氣憤非常，小臉漲紅，嘴里吧啦吧啦就說了一大串，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但好歹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那天晚上是天雷引起的火災，因為是晚上，受傷的人有很多，那化作怨魂的男子是一家酒店老板，當時與一名小女孩是前后腳被送到藥鋪里來的。

林大夫只是掃過一眼，便看出那小女孩的燒傷比較嚴重，自然是先為其救治，可小女孩的傷勢卻是太棘手了，等到處理完時，那酒店老板也就那樣去了。

“是我先進來的，應該先救我，這個庸醫！庸醫！”酒店老板的怨魂在降妖伏魔幡中怒吼，不過除了方濤和三兩之外，其他人都聽不到。

林大夫卻用右手撫著額頭，顯然身為醫者，看著病人在自己眼前逝去，對她的打擊還是挺大的。

“當時那名老板的確是先進來，我都已經在他旁邊蹲下，看到了他希翼的目光，可那小女孩進來時，我還是決定先救那女孩，那位病人肯定很恨我吧！”林大夫嘆道，他還記得那天晚上，那名男子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來。

那小學徒卻是撇了撇嘴，“這哪里有什么先后？只不過是我們門太小了，一次只能進來一個而已，再說如果那老板心平氣和一些，說不得還有得救，誰知他在那里掙扎個不停，讓傷勢加劇不說，還打擾到了林大夫治療。”

“胡說！當時我只是想要這庸醫先救我，如果不掙扎，她肯定會視而不見的，肯定會的！”那怨魂怒吼的聲音更大，就快要從降妖伏魔幡中沖出，雙目的位置赤紅如血，身上的怨氣更加濃郁，欲要撲向林大夫的方向。

方濤終于知道了真相，臉上躁得慌，他居然聽信了一個怨魂的胡言亂語，而三兩也尷尬地吹著口哨，視線看向別處。

此時聽到這怨魂居然還理直氣壯，方濤一搖降妖伏魔幡，將那怨魂攪得粉碎，妖力鉆入鎮降鈴中，銅鈴兒叮當作響。

林大夫不想沉浸在那個回憶中，轉移話題道：“降妖師大人怎么突然問起了這件事？”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鎮妖鈴的響動代表著什么，驚道：“莫非那名老板變成了鬼？他是來責怪我的嗎？不過這的確是我的責任，他找上門來也無可厚非，只是希望降妖師大人與他說說，不要誤傷到了其他人。”

世俗的志怪小說中，關于鬼物的記載有很多，這方面林大夫反而比方濤的反應要快。

“他想找麻煩現在也找不了了……”三兩小聲嘀咕，卻被方濤一把抓了下來，捂住他那張大嘴巴，嘿嘿笑道：“我的確遇到那個鬼魂了，不過他說讓林大夫不必在意，救那個女孩是正確的選擇，千萬不要因此而對自己的行醫之道產生懷疑。”

“他真是如此說的？”林大夫臉上也終于露出一抹喜意。

“自然，與這種鬼怪之物溝通，本來就是我們降妖師的責任，我怎會在此上亂說？”方濤瞎編道。

正在他們說話的功夫，藥店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方濤也不由回頭看去，卻是之前他與三兩看到的那個與林大夫推搡的老婦。

“趙婆婆，我都說了您直接把藥拿走就是了。”林大夫站起身，過去攙扶住老婦，嘴里責怪道。

說著還與方濤介紹，道：“這便是那位小女孩的奶奶，方才來這里拿給孫女調養的藥，不過忘帶錢了，我讓她先將藥拿著，等下次藥錢再一起給我，誰知婆婆就是固執。”

那趙婆婆也是咧嘴笑了笑，對林大夫的責怪不以為然，搖頭道：“這人老了，記性就不好，但我也沒老到要你們年輕人處處照顧的地步。”

林大夫沒好氣地說道：“又不是白送，只是讓您少跑些路，下次一起帶來。”

“只要你信得過我老婆子就開心了，其他的該怎樣還是怎樣！”這老婦精氣神都十分不錯，此時說話也頗為豪氣，將錢放在柜臺上，小學徒屁顛顛地將藥送上，與林大夫又詢問了幾句，這便離開了。

方濤撓了撓下巴，原來之前是自己先入為主而造成的誤會，現在他更尷尬了，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問道：“我看林大夫你剛才在看一塊小木片入神，可是有什么不解的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哦。”

方濤并不是瞎說，因為剛進門時他就感覺到了，那塊木片有淡淡的妖氣，應該是妖怪的衍生物——妖怪的鱗片、皮膚之類的——不過世俗界也經常有人拿這種東西當護身符，而且不少地方也與降妖師合作，專門賣這些東西，所以方濤不準備過問。

可想到之前對林大夫的誤會那么深，他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

“對啊！”林大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一直以為是一種怪病，可一直找不到頭緒，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妖怪做的。”

將柜臺上那塊木片放在方濤手里，林大夫道：“這是我一位行醫的朋友給我的，他說他遇到一個怪病，病人全身都變成了如同植物一般的木頭人，他找不到治療的方法，只是從那木頭人身上取下了一小塊木片，他當時見我好奇，便將木片留了下來。”

“難不成那病人出現在東陵鎮？”方濤也在心里大呼好巧，他下一個任務的地點就是在東陵鎮，任務書上的描述，和林大夫說的有些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