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話剛說完，陳母與童氏臉色刷一下變得通白，前頭開門的陳父更是雙手一顫。
他急忙轉身：“柳老爺怎么來了？”
說是，又是左右四看，生怕柳老爺忽然出現。
“人剛走，柳老爺這回帶了不少家丁，瞧見你們家門上了鎖，等了好一會才冷著臉離開，別提多嚇人。”
陳家三位長者對視一眼，不想去看望皮猴還躲過一劫，真當萬幸。
張嬸見三人一臉慶幸，不由提醒：“我瞧柳老爺這架勢，鐵定還會再來，我看你們不如從了，把媛媛給送過去。”
“……”
陳母臉色略是難看，凝著眉道：“張姐有些話你還是別說了，我家閨女不當妾。”
“你說你們怎么就這么死心眼，柳老爺好歹也是個富貴人家，哪怕是個妾，你們這下半都不用愁了！”
“張嬸，你要想去不如自己去！”陳媛媛在旁吐了吐舌頭，揚眉略是挑釁。
“欸，你這丫頭怎么說話的！大妹子，陳正平你們怎么也不管管？”
陳父只當做沒聽見，帶著一家老小進屋，留下張嬸在原地暗暗咂舌。
夫妻倆心事重重，又愁又怒，柳老爺這是誓不罷休要搶人。
大丫頭定不能送去給人當妾，更何況還是第十八房，大戶人家后宅那些腌臜事，可不讓人省心，依大丫頭的性子進去，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爹娘，柳老爺強搶民女，我們不如去報官，天子腳下量他也不敢這般猖狂！”
“柳老爺的女婿可是個五品官，聽說認識的人不少，他們這些權貴相護，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平民老百姓。”
陳媛媛抿唇，看來在哪里不夠強大，那都只有挨打的份！
眼下只有強大強大再強大，她要掙錢、掙錢、掙錢！
一瞅默不作聲的大閨女，夫妻倆心尖一揪，上回已是把人刺激的性情大變，這回該不會做傻事吧？
陳父嘆息一聲，生在寒門，好看就是罪！
他抿唇沉吟許久才道：“現在也不是沒法子，你要是心悅皮猴，過幾日你們就讓二人大婚，想那柳老爺也不會搶個有夫之婦。”
“……”
陳媛媛捏了捏眉心，她爹是不是有些太單純，如若真要搶人，還管你是不是有夫之婦？
最重要的是——她爹究竟哪只眼睛瞧見她心悅皮猴了！！！
“爹，您先冷靜下來。先不說我不喜歡皮猴，哪怕我真嫁人了，你能保證柳老爺不會為難我們？”
陳父皺眉不語，眼下還真不能保證。
看著兒子只字不語，童氏老臉皺成一團：“那該如何是好？”
陳媛媛攤了攤手，長吁一口氣：“奶，您別怕，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怎能不怕？白日里頭我和你爹去上工，總不能不干活計，你奶和青青在繡坊倒也放心不少，你和云笙姐弟倆待在家中，萬一柳老爺又來怎么辦？”
“娘，不如我和你們一塊兒去干活，云笙就讓他去學堂。家中值錢都帶上身上，就算柳老爺來了也是白跑一趟。”
陳媛媛沉著小臉，柳老爺若真敢當著全家的面動手，她勢必會鬧得不死不休，畢竟是在天子腳下，哪怕真有靠山，想必柳老爺也不敢將事情鬧大。
陳父陳母猶豫一陣，只得點頭答應。
帝京的私塾不比旁地，夫子雖好，但束脩也貴。
家中沒田地，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得花銀子。這幾年的攢的銀子都盡數花光，以至于云笙都八歲了，還不曾上學堂。
想起前些時日，閨女上交的五十兩白銀，倒是能騰出一半交束脩費。
“明日剛好趕上秋季開學，云笙，爹陪你去交束脩費。”
“爹，我真的可以念書嗎？”
瞧著爹娘點頭，陳云笙激動不已。
他老早就想上學堂，奈何家中清貧一拖再拖，如今終于能去上學，整個人興奮的恨不得手舞足蹈，奈何現下氣氛不對。
陳父搖頭苦笑，他當了十來年店小二，看盡人間百態心知不易，總不能讓云笙子承父業。
他道：“云笙，你可不能糟蹋了銀子，好好念書。爹也不指望你能考取什么功名，學點本事將來當個賬房先生也好。”
“爹娘，奶奶，我曉得咧，我是陳家長子，將來家里的頂梁柱！”
“你小子，爹就等著你有出息。”
夫妻倆和童氏，因為柳老爺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小兒子明日要去上學，也是難得喜事，特地煮了兩個紅雞蛋，當作慶賀。
***
次日一早。
陳父先帶著陳云笙去私塾，陳母便帶著陳媛媛去福來樓，童氏和陳青青則去繡坊，陳家空無一人，大門被一道鐵索栓緊。
福來樓位于主干道天門大街，此處乃是帝京城最繁華之地，商鋪琳瑯滿目，貨郎叫賣不絕，趕早集的人絡繹不絕，熱鬧昌盛。
母女倆去到時，福來樓才剛開門營業。
柜臺前站著兩個男人，似乎正在算賬。
其中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雙眸子雖不大，卻是精明不已。另一個歲數約莫二十七八，略是消瘦，兩個黑眼圈瞧著倒有幾分特色。
胖男人朝兩人淡淡一笑：“玉蓮來了？怎么不見正平那老小子？”
陳媛媛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娘親叫玉蓮。
陳母朝微胖的男人福了福身，解釋一番，又問宋掌柜可否讓大閨女娶后廚搭把手。
只見少女頭戴抹額，宋掌柜不由一問：“媛媛，幾日不見你，倒是瘦了一圈。頭上的傷可好些？”
家丑不可外揚，夫妻倆并未將搶親一事告知宋掌柜。
陳媛媛還算客氣點了點頭：“好些了，多謝掌柜的關心，媛媛可否回來上工？”
母女倆在后廚待的時日也不短，也算是老伙計，宋掌柜爽快答應。因為不是主廚，只是幫廚打下手，照舊是一兩一月。
約莫半個時辰后，陳父也匆匆趕到酒樓。
三十出頭的男人，眼角已是布滿魚尾紋，邁過酒樓門檻時，陳父已是深呼一口氣，微微彎下腰，臉上堆滿笑容，開始一日的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