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寥寥幾筆，跟前的美人兒卻多了幾分仙氣，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淡妝濃抹總相宜。

耳邊響起陳家老小的驚呼聲，憐兒掩嘴一笑，又是將手中銅鏡遞回，稱贊道：“媛媛姑娘果真好手藝。”

“是憐兒姑娘底子好，我倒是白白占了個大便宜。”

“姑娘說笑了，不知今日的酬金是？”溫婉恬靜的美人兒，一顰一笑引人側目。

“憐兒姑娘隨意給便是。”

“那這一兩銀子，便當做給姑娘的報酬。”

花上一兩銀子，能結識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何樂而不為？

陳媛媛大大方方收下，對方是云夢閣的頭牌，一兩銀子著實算不上多。

至于上回能得一百兩銀子酬金，說來也是萬幸。

一來，恰逢是挑選花魁之日。

二來，萬幸老鴇和憐兒能信她；

再則帝京不曾有過這種妝容，不然一個寒門丫頭，想要一百兩銀子作為報酬，簡直是癡人說夢！

眼下能得一兩銀子，不過揮手間的事，說來也是不錯。

“媛兒在此謝過憐兒姑娘，小姐姐您若是有相識的閨中密友，不如將她介紹給我，媛媛旁的不會，畫個眉還是有些把握。”

“如此甚好，姑娘靜候佳音便是。”

憐兒說完，已是淺笑帶著侍女離去。

瞧著邁著蓮步離去的主仆二人，陳家上下除開陳媛媛，驚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就這般輕輕一畫，就得了一兩銀子？

云夢閣的姑娘都這般有錢嗎？

果真是笑貧不笑娼嗎？

不過自家姑娘拿筆的姿勢可真當瀟灑利落，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不過這手藝究竟跟誰學的？

總不能無師自通吧？

陳父正了正臉色，嚴肅出聲：“你這手藝是跟誰的？”

話落，已是被陳母睨了一眼。

“眼下是問這種事的時候嗎？”

言畢，婦人又是厲了聲質問：“大丫頭，你怎跟云夢閣的女子有交情？娘可不許你結識風塵女子！”

陳媛媛捏了捏眉心，又是攤了攤手。

“那日在云夢閣，我都打聽過了，人家憐兒姑娘賣藝不賣身，清白著呢。”

“清白又如何，待在那種地方，名聲早就沒了。”

“爹娘、奶奶，你們不能這般想，風塵之中亦有奇女子。說不定人家也難言之隱，這其中也有不少無家可歸的好女子，亦或是那不情不愿被拐賣去的可憐人。再說，我不偷不搶憑著本事掙錢，憑什么跟銀子過意不去？”

“就你歪理多！”

陳母說時，又是感嘆一聲：“不過若真是逼不得已，這些姑娘也是可憐見的。只不過日后還是得少打交道，這青樓你是萬萬去不得，傳出去名聲可就是毀了，日后你婆家、夫君自是不愿聽這些閑言碎語。”

“曉得啦，曉得啦。”

一旁的陳父見母女倆說完，心中難耐，再次疑問出聲：“所以說，究竟哪兒學來的手藝？”

陳媛媛嘴角抽了抽，本以為已轉移話題，不想他爹又繞了回來。

罷了罷了，以后要從事這行，爹娘遲早會知道。

現下，干脆找個理由永絕后患。

（人有時候，不得不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爹娘，媛媛往日在路上時常見賣畫的公子作畫，瞧著他筆下的仙子，個個都是眉似新月，明眸善睞，唇紅齒白。我便將其記在心中，日日拿木炭描繪，約莫是上天垂簾，常年累月下來，如今我也能手到擒來。”

“真的？”

瞧著一臉狐疑的陳家老小，陳媛媛立時上前挽住陳母的胳膊。

她軟糯撒嬌道：“自然是真的！”

“日后媛媛掙了銀子，還要給大家買大房子，每天丫頭婆子伺候著！綾羅綢緞、山珍海味數不勝數，閑著便一道去游山玩水。”

話落，除開陳父皆是笑個不停。

此等享樂的日子，皆是他們不曾也不敢想象的。

如今被說出來，沒有觸動是假。哪怕美夢不能成真，但人也可以有夢，幾人面上紛紛帶著期盼與向往。

倏然，一個聲音響起。

“你怕是癡人說夢。”

陳父笑罵一聲，但感受到閨女一片孝心，眸中更多的是欣慰。

陳媛媛小臉頓時一垮，癟了癟嘴：“爹，您老就不能不打擊您女兒么？”

“有這閑功夫還如不去縫嫁衣，臘月就要及笄，明日爹爹去跟皮猴說說，明年開春就把你嫁過去。”

聞言，童氏和陳母也是連連點頭。

“說的不錯，這嫁衣得親手縫制，奶讓二丫頭幫你搭把手。”

話落，少女已是整個人跳起。

“我對天發誓，我跟皮猴清清白白！您們就不要亂點鴛鴦譜，我哪兒都不想去，就想待在家里陪著奶奶還有爹娘，弟弟妹妹。”

“你說的是什么傻話？這姑娘家，一直待在家中豈不是讓人笑話。”

“爹，這種事強求不來。”

陳父欲言又止，瞧著閨女話中不似有假，但現下要找到合適的婆家也不容易，當即也不再勸說。

反倒是童氏忽然想起一事，連連跑進里屋。

等再次出來，老者手中已是多了個竹編的小書箱。

童氏欣慰道：“我們老陳家終于有了個讀書人，云笙你過來，奶給你買了個小書箱，往后你就背著它上學堂，可是方便。”

陳母聽后，立時揪心上前。

“娘，您老身上就一點銀錢傍身……”

童氏連連擺手：“無妨無妨，我當奶奶的送個書箱給大孫子，怎么了？云笙你來試試。”

陳云笙心頭一熱，趕忙上前。

不過八歲的人兒，仿似瞬間穩重不少，穩著步子格外珍惜將書箱背到身后，一張初顯輪廓的小臉清秀俊逸。

“謝謝奶。”

小伙子被全家上下夸贊了遍，已是微微紅了臉，會心一笑又是不好意思撓了腦袋。

童氏心滿意足坐在一旁，又道：“下月處，我和青青攬的散活也快做完，到時候拿了工錢也能貼補些家用。”

“娘，這錢您就留著。二丫頭的銀錢，我也替她留著，日后當嫁妝。”

“不打緊，眼下冬天也快來了。冬日冷，我一把老骨頭也干不了啥活，就和青青待在家中給你們做飯，過些時日再去扯些布料，給云笙縫件像樣的衣裳好去學堂。然后，再給你們每人納一雙新鞋好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