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
戶部管倉主事完顏麻都走進自己的官房,一個人心亂如麻的呆愣半天,憂愁滿面地嘆了口氣,似乎神思不屬的樣子。
別人都以為完顏麻都過的風光體面,只有自己心中曉得苦不堪言,再不想辦法,有可能小命不保。
女真完顏一族百余萬人也分三、六、九等,完顏麻都恰巧是最差的一等,只能擔當著沒甚油水的戶部管庫執司,日子過的緊緊巴巴。
平日里交接的都是兇巴巴的兵頭,不管是女真族軍、渤海契丹軍還是奚族九猛安軍,都不是小胳膊小腿完顏麻都可以拿捏的,撈不到什么油水。
只有三支漢族軍,平日里會上貢些銀錢,畢竟漢族軍太少了,油水也榨不了多少。
偏生完顏麻都好賭如命,在幾個大賭坊欠下了大筆銀子,若是年節之前還不上一部分本息,估計沒命看到明年的日頭了。
那些能在汴京城內開賭坊的勢力,背后的大人物一個完顏麻都也招惹不起,殺他直若宰一只雞,眉頭都不會眨一下。
完顏麻都唯一的生路就是;
私賣手里庫房管著的軍資裝備,這可是殺頭大罪。
大金律令不禁私人攜帶刀槍弓箭,但是嚴禁私藏甲胄,私藏一副甲胄就是死罪,私藏三副甲胄族誅,販賣者同罪,可謂是嚴厲至極。
思來想去完顏麻都沒有去路,關鍵是那個削瘦青年下了大本錢,爽快先付了500兩紋銀定金,并且答應事成之后,給付三萬兩紋銀厚酬,全部兌換成黃金便于攜帶。
想到這里,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生死就看這一遭,干了……
金國積累100余年下了,雖然經歷多次大戰的損失,還是很有些家底的。
兵器甲胄歷來是兵部架、車、庫三曹司主管,在全國各軍府重地都有庫司儲藏,以備就近調支,供大軍之用。
大部分朝臣不知道,戶部倉庫里儲藏著大量軍資,乃是歷年來,汴京府周邊戰爭繳獲所得,絕大部分都是南宋軍隊貢獻的。
戶部掌全國田地、戶籍、稅賦俸餉及一切度支事宜,轄下四部;
一曰戶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倉部,各設主事三人。
其中倉部尚儲藏著大批軍資甲胄,都是早些年間,在與宋朝戰爭中繳獲的優等甲胄器杖,兵部庫房里面放不下,轉儲在戶部倉庫。
數十年過去,換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差不多都忘光了。
完顏麻都非常清楚,倉庫里面都是保存完好的甲胄,宛如新的一般,都是宋朝最好甲胄。
其中有烏錘甲八百副,朱漆山文甲三百六十副,黑漆順水山文甲一千五百副,金漆鐵甲四千余副,步人重甲二千四百副,合計八千八百副上好鐵甲。
尚有一萬三千副皮甲,兵仗、強弓及刀槍劍戟無數,特別是儲存有重騎兵鐵浮屠制式狼牙棒2000余桿,所有物資堆滿了整整四個大倉庫,物資之豐厚令人咋舌。
對于金國兵部數十萬將士來說,這點軍資甲胄不算甚么打緊,多少也差不到這一點,不算什么大事。
如若某一個豪強得到這批甲胄那可就不得了,轉眼間就可以武裝出兩萬的強軍,從上到下換裝一遍,絕對不比戰斗力最強的蒙古部族軍差半分。
金國騎兵歷來最強悍的重騎兵鐵浮屠和輕騎兵拐子馬,對上南宋軍隊勝多負少,可惜對上強悍的蒙古騎兵,確實十戰九負一平的敗局,徒喚奈何!
………………
將軍別院中
院子里多了不少生面孔,除了30名蒙古少年護衛,還有一些下北河村招募過來的本分良家子,合計30人,分散在各處宅邸。
在將軍別院中有8人,由趙德一帶著處理庶務,十余日下來,諸事有條不紊。
趙懷靜坐在書房中,手里捧一卷《孫子兵法》詳讀,身著寬袍大袖意態閑適,一邊伺候的婢女香菱煮茶奉上,悄無聲息地退出書房。
現在身邊有五名婢女,分別是春花、夏荷、秋月、冬菊和香菱,春夏秋冬四婢是奴隸販子送的。
香菱卻有些來歷,乃是那一日,在街坊鄰居面前夸夸其談的文士盛云南小女兒,年芳十四,長得甚是漂亮。
盛云南此人十分靈性,原是一介書生,憑借著口齒靈便做一些文案書記瑣事糊口,寫寫畫畫為生計,日子過的不甚寬裕。
趙懷派人訪得其所在,前去高薪招攬,盛云南大喜之下當即答應,雙方簽了十年的長契。
細心觀察了幾日,盛云南發現這位少年公子趙懷格局特別大,非尋常人可比,毅然將17歲長子盛之城送入麾下學社,并將小女香菱送予公子趙懷做侍婢,可見胸懷非小。
趙懷投桃報李,任命盛云南為宣講管事,專責帶領幾人為奴隸少年和蒙古人洗腦,全力灌輸忠誠事主的信念。
每天數遍不厭其煩的宣講,等同于后世的傳銷轟炸,輔以優良待遇,效果卓著。
至此,盛云南有機會看見公子趙懷全部的布局,心中已經了然,驚訝于趙懷年齡不大,胸中卻藏有凌云之志。
與自己暗中的猜測相符,心中更是一片火熱,做起事情來干勁十足。
“公子,小人有要事回稟。”來人是府內管事趙遠程。
“進來說吧。”
“是。”趙遠程深施一禮,“公子,汴京府牢城傳出話來,明日凌晨寅時,在原定地方準備接人。”
“嗯,你安排一下。”
趙懷點了點頭,這是題中之義,水到渠成之事。
從官府上層很難把鄭少玉保出來,自己即沒有這個面子,更沒有這個通天能力,亦不能暴露和柳風云的關竅,防止有心人關注的目光。
只要銀錢使夠了,歷代以來有錢能使鬼推磨,索性買通牢頭,裝死尸偷梁換柱弄出來,報一個暴卒而亡,扔到亂葬崗野狼啃過以后,誰也看不出來真假。
至于真正的尸體,汴京城內的大街小巷撿一個就是,一點難度也無,這樣的黑暗手段,向來禁絕不止。
趙遠程點頭應下了這事,隨即稟告;“公子,管倉主事完顏麻都那里有了回話,三天后,臘月二十八可以行事,請我們早做準備……”
趙懷心中猛地一跳,手里書卷掉在了地上,心中早已經狂瀾掀起,不能自己。
“此事我心中有數,對了,兌換黃金一事要加緊著手進行,此事萬不能出現什么變故,一切以穩妥為上。”
“小人盡知,請公子放心。”
趙遠程抱拳施禮,轉身離開了書房剛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趙懷一聲淡淡的囑托。
“遠程,此事萬不能走漏一點風聲,需得萬分小心為上,你是我本家族人,也是值得信重之人,千萬莫讓我失望。”
“請公子寬心,遠程身家性命皆系公子一身,事有不偕,唯死無它途。”
“日后,當與遠程共富貴。”
趙遠程轉過身來深深一揖,再未說話,毅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