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今天是顧若出院的日子。

蘇落玨早早的就回了醫院，她在一個月前就出了院。

可是。

病床上空空的。

蘇落玨呆立在門口。

原來。

顧若真的不想見到她。

住院時，顧若沒有看過她，即便是只隔了一層樓，但仿佛是最遠的距離。

擦肩而過時，蘇落玨叫了一聲顧若的名字，三米的距離，她相信顧若聽到了，不然他怎么會在她叫他名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蘇落玨不明白他們之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七年前，隔著未知的命運，越著遙遠的距離，他們的心從未離開?，F在即便彼此離得再近，心卻走的遠了。

悵然若失的心，只有難以言表的痛。

蘇落玨不會放棄。

她在不應該放棄的時間妥協了，卻在最不應該決絕的時候努力了。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蘇落玨擔心不放棄的掙扎會達到極限。她已經有些累了。

記憶中的大道，湛藍的天空，萬里無云，陽光充裕，來來往往的汽車和方正的建筑物是這個城市道路的背景色。

那只是記憶中的了。

顧若望著街角的位置，那里曾經有棵樹，他很喜歡，幽靜的綠，給讓他的童年添了難忘的一筆。他仍然記得，那時，他和蘇落玨并肩坐在樹下，陽光透過樹梢，懷中抱著軟糯糯的貓。他們一起走過寬闊明亮的馬路，那是他特有的童年。

顧若也記不清這一切是何時改變的。

總之，不知不覺的就變了。

蘇落玨倚在落地窗邊，夕陽的光照進來，一片橙色鋪在她的身上，她還記得那些日子的夕陽西下，兒時顧若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她都記得。

到底是何時變成這樣的。

僅僅剩了回憶，指尖停留的溫度，也終將會散去，能留下來的只有記憶中的那抹溫度。

蘇落玨不想活在記憶里，她想有將來。

顧若約了蘇落玨。他想要和蘇落玨說清楚。

蘇落玨見到了顧若。

顧若靠在樹下，雙手插兜。

斜陽下，彩虹鋪織的天空，金色收斂的光灑在顧若清俊的身影。

沉陽的光，綠樹的遮擋，光和影都照應在顧若的身上，形成了一幅最美好的畫面。

蘇落玨彎起嘴角，眼神中帶有期待。

顧若避過了蘇落玨期待的神色。

蘇落玨注意到了，他根本沒有看自己。

她隱住自己失落的情緒，掛上更大的笑容，“你找我什么事？”

“我……”顧若有些艱難的開口，“我可能……不會再出現在你身邊了?！?/p>

蘇落玨習慣性的咬唇。

“……這次可以好好道個別了?！鳖櫲粽f完這句話，松了一口氣。

蘇落玨抬眼，“不要道別，如果……”她又垂下眼眸，“不說再見，我們還有機會遇見?！?/p>

顧若的心隱出一角，對，他從沒設想過，他們不會再相遇?？墒恰?/p>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準確的樣子，人們都說，鏡子里的自己其實并不真實。我想看到真實的自己，真實的面孔。”蘇落玨的視線跟隨著天空那抹殘留的光轉到顧若隱在光影中的面孔。

“鏡子中的確并不是最真實的，有細微的差別，人眼睛瞳孔映出的影子，不經過大腦的反射，就是你最真實的面孔?！?/p>

蘇落玨抬眼，走進顧若，拽住他衣服的一角，她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顧若清澈的眼眸中是自己的模樣，她再一次跌進了那汪清潭。

顧若身體一僵，看著蘇落玨的眸光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眼中現在全是她也只有她。

蘇落玨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顧若的唇涼涼的，柔軟的觸感，這是蘇落玨在心中的第一個感覺。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在落日的余暉中，這是他們最心動的側影。

蘇落玨僅僅是輕輕印了下顧若的唇就離開了，她能感覺到顧若是不抗拒的，甚至是貼近她的。

蘇落玨喜歡把一切有珍貴記憶物品藏起來，像是小女孩愛護自己的玩具一般，她謹小慎微的守護這關于那些美好記憶的東西，可是，唯獨自己，無處躲藏，暴露在時光的侵蝕中，慢慢變成自己都不清楚的樣子。

所以，她只能選擇不放手了，至少不會再逃避。

顧若坐在窗邊，翻著書頁，明朗的白晝下，是顧若悵然若失的眉目。

“既然放不下，不如離開?！庇嚓暇従徸哌M來，看著顧若的樣子，他真的想幫他。

“之前都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不想刻意。”顧若側頭看向余晗，淡淡的開口。

“我懂你?！庇嚓蠈χ櫲糨p輕一笑。

顧若定定的望著余晗，嘴角微微上揚。

余晗決定周末帶著工作室的伙伴一起去郊游。但是余晗的決定招來了多數人的不滿。

因為現在正值臘月寒冬。

員工1號：“老板，這天兒太冷了，要不咱們郊游改放假吧啊……”

員工2號：“老板，你咋想的！這有啥可游的……”

員工3號：“老板，我媳婦還有一個月就生了，我得照顧她?！?/p>

余晗沉住一口氣，不耐煩的擺手，“你們別說了，郊游是為了讓你們更精神，能為公司做更多的貢獻。誰都不能請假！”

“……啊……”員工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屋頂，默默把眼淚倒流回去。

“等等?！庇嚓祥_口，叫住了剛要離開的三人。

三人屏住呼吸，瞬間燃起了一絲希望。

余晗眼神飄向員工三號，“你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就有孩子了？！”

員工三號倒吸一口涼氣，默默低下頭，“老板我錯了?！?/p>

“下次！下次！再有下次，你！就把他倆的工作干了。”余晗怒吼。

員工三人，低頭，排隊，離開，順手關門。

這些朋友，氣死他了！

“你就沒有什么想法？”余晗問顧若。

顧若剛想說著什么，余晗急忙先開口，“不許請假！”

顧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我不請假?！鳖櫲魮P了揚手里的曲譜，“你的郊游提議不錯?！?/p>

余晗嘆口氣，其實很多朋友不理解他是正常的，因為他也不理解自己?？赡苁撬窒肫鹉莻€冬天，也可能是他昨天又翻出了那首歌，那么，那么，殤。

顧若睜開眼，已經九點了，距離余晗所說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雖然是冬天，但是由于時間不早了，天已經完全的亮了，冬天的太陽不大，也不曬，冷空氣扼制了陽光的暖意，空氣中彌漫著冰霜的味道，讓原本不愿清醒的早晨瞬然精神。

顧若慢慢吃完了早飯，喝了杯熱水，他的頭痛在冬天稍微好一些，間隔時間也長了不少。

余晗帶著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沖向臘梅園。由于除了顧若和余晗，其他人都十分明顯的不情不愿、心含怨氣的樣子，引來其他游客的匆匆一瞥。

臘梅園里還有些殘留的積雪。

他們來的有些晚了，多數的臘梅已經開敗，但是園里的殘留臘梅香氣并不少。

蘇落玨撿起一支臘梅枝，細細地嗅著，她來晚了。

蘇落玨一抬眼，就瞥見了顧若。她扔下花枝，匆匆的離開。蘇落玨還沒想好和顧若說什么。她仿佛又成了當年的蘇落木，偷偷的躲在墻后，慢慢撫平自己緊張的心。

遇見自己喜歡的人，那樣緊張。

蘇落玨以為自己變了，其實，她還是她。無論怎樣，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愛顧若。她想和他待在一起，看到他還是，會緊張。

蘇落玨不確定顧若是否看清了她。如果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樣子，那就……丟人了。

顧若怔怔的看著剛才那一幕，剛才一晃地那個人是……蘇落玨？

蘇落玨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到了滑冰館。

在蘇落玨十一歲的時候，她和顧若一起劃過冰。

“你在這里。”

蘇落玨跟隨聲音回頭，是顧若。其實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他的聲音，蘇落玨忘不了。

“滑冰嗎？”蘇落玨看向冰場，沒有人，“很久沒有滑了?！?/p>

顧若笑了笑，思緒好像又回到當年，“確實很久了?！?/p>

蘇落玨穿上溜冰鞋，顫巍巍的站起來。

顧若倒不像蘇落玨這般，他很靈活的在冰上行走。

蘇落玨試著走了兩步，有點控制不住腳下，微微滑了下腳跟，重心不穩，顧若滑過去，及時拉住了蘇落玨，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一看真的是很久沒滑過了，你荒廢了……”

蘇落玨打了一下顧若，“不許笑?！?/p>

顧若辛苦的隱住笑意，“我帶你滑。”

蘇落玨怔了下，這句話，他當年也說過，稚嫩的童聲和清朗的男聲重疊，一切都好像沒變過。

顧若帶著蘇落玨滑了一圈之后，蘇落玨漸漸掌握了要領，能夠自己慢慢的滑幾步。

余晗繞到滑冰館之后，剛進去，就聽見蘇落玨和顧若的聲音了。他遲疑了一下，退了出去。

余晗呼吸著冷空氣，他真心希望顧若和蘇落玨能修成正果。

“來?！鳖櫲羟謇实穆曇簟?/p>

“哈哈……哈哈……哈哈?！碧K落玨笑的開心。

顧若從后邊抱住蘇落玨抱著她滑圈。

顧若的憂傷漸漸襲上眸底，可能這是他最后一次抱著她滑冰了。

也是最后一次能讓她開心了。

太陽漸漸沉下去。

“今天謝謝你。”蘇落玨低著眼。

顧若輕輕捋了捋蘇落玨的劉海，“客氣了?！逼鋵崳匆娞K落玨開心，他才會開心，應該是他謝謝她。

“顧若，走了?！庇嚓险驹陂T口，喊他。

顧若動了動嘴角，對蘇落玨說，“開心點?！?/p>

“阿若……”蘇落玨話沒說完，眼淚暈染在眼眶中，“……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承諾的，對嗎？”

“對，不會。”

蘇落玨閉上了眼。不會，就好。

顧若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他會靜靜的守護她，所以，離開她，她才會快樂。

他無法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