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西州城的喧囂卻并沒有隨著夜色的到來而變得暗淡,慶祝的場地已經由得意樓轉到了城中那座寬闊的大校場上。
熊熊的篝火已經點燃,鮮嫩的肥羊就這么整只整只被放到了篝火上,不多時的功夫,羊肉的鮮香味道就已經飄遍了四周。
而校場的一個角落中,住的便是盧天啟領著的涼州軍。
就算剛剛啃完冰冷的干糧,現在一聞到羊肉的香氣,眾人的肚子還是有些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口水,湊到了盧天啟的身邊,訕笑道:“將軍,要不跟那陳使君說說,看在咱們也為西州出生入死過的份上,也給咱們分一只半只的烤羊,怎么樣?”
盧天啟這邊剛準備好,準備帶人去見陳慶之,琢磨著放低一下態度,大不了奉承他幾句,小孩子嘛,總比那些大人好哄多了。
誰知他還沒走,這西州的百姓瞬間就把這校場給占據了,看著他們一個個載歌載舞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這邊如此的凄風淡雨,就連盧天啟也有些受不了這么大的反差了,聽了下屬的話,正準備去找陳慶之聊一聊的時候,視線中卻有一行人從遠處走了過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盧天啟的面前,打頭的青年一抱拳,笑著道:“這位想必就是盧將軍吧?在下西州軍旅帥孫勝,奉陳使君之命,帶著羊肉與酒菜與大家,也替我們西州人感謝盧將軍的恩情。”
說完,孫勝手一揮,身后的人便把剛剛烤好的全羊整只整只地送了過來,另外還有剛剛從狼盜老窩里搬來的美酒也都捧了過來。
有酒有肉,這待遇比起在涼州時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別看大家都是涼州城里的正規軍,可是一年到頭來吃肉的日子也是極其有限的,畢竟涼州雖大,可是人也多,若是讓大軍可夠吃肉的話,恐怕沒個幾千頭羊都是不夠吃的。
這下倒好,不過二百多人的隊伍,居然一下送來了十只烤羊,那金黃色的肉看著都直流口水,等到被切開之后,立刻就有人不顧形象地大吃起來。
看著手下這些人有酒有肉吃得這么開心的樣子,盧天啟臉上也不在掛著那種目洞一切的表情,沖著孫勝訕訕一笑道:“多謝陳使君的禮物,不知陳使君現在在哪,本將想去親自謝謝他。”
“哦。”孫勝回過頭在人群中找了一陣,接著指著一個方向說道:“盧將軍請快,我家使君在那里呢。”
盧天啟抬頭望去,果然,陳慶之那小小的身體出現在人群之中,小臉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甚是可愛,瘦小的身體正隨著人群在不斷的搖擺著,現在看起來倒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八歲少年一般,只是誰又能料到,就是人群中這位八歲的少年,卻能連下兩個吐蕃的部落,又一戰將那聞名草原的狼盜打得丟盔棄甲,看來衛使君能夠選他做為西州的縣令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呀。
其實盧天啟哪里知道,當天若不是涼州告急,衛棲吾急于從西州脫身,又怎么能會將這么大的一座城市交給一個八歲的少年手中,只是恐怕連他都沒有想到,就是他隨意選中的少年如今卻將西州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
跟著孫勝的腳步,盧天啟也終于再次來到了陳慶之的面前,看到孫勝居然把盧天啟給領回來了,陳慶之臉上也并沒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更沒有像盧天啟想的那樣會對自己冷嘲熱諷一般,反倒是沖著盧天啟熱情地招著手,等盧天啟到了他身邊之后,陳慶之更是沖著周圍的人大聲喊道:“大家都來見識一下,這位就是從涼州來的盧將軍,咱們這一仗多虧了盧將軍的大力幫助才能取得勝利,大家說咱們該不該敬盧將軍一杯呀?”
四周的百姓又哪里知道陳慶之與盧天啟之間發生的不愉快,既然小使君都這么說了,那大家又豈能有不捧場的道理,紛紛大聲謝謝起盧天啟來。
盧天啟哪能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得到這么多歡呼聲,聽到眾人的歡呼時,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紅的臉還是自己害臊羞紅的臉,接過陳慶之的酒碗,高高舉了起來,沖著人群大聲喊道:“此戰能勝,不光是盧某人的功勞,更有西州軍將士奮勇殺敵,小使君運籌帷幄的功勞,所以這第一碗酒應該敬給小使君才是。”
陳慶之看在眼里,笑在心上,這種人就是屬于那種二皮臉,自己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總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這回讓他嘗到自己的手段之后,他人到是識趣得很。
又跟眾人熱鬧了一陣之后,小臉喝得紅撲撲的陳慶之這才拉著盧天啟退了下來,領著他走了沒多遠,便進到一間院子中,這里雖遠離了人群的喧囂,卻還是能聽到人們歡快的聲音,就連盧天啟也仿佛被這歡快聲所感染到,進到院子坐下來之后,一個勁地搖頭說道:“入城時,盧某人的確有些孟浪,還請小使君見諒。”
“哎,盧將軍乃是做大事之人,看不慣西州這小地方也是正常,不過我現在跟盧將軍打包票,用不了三年的功夫,等你再來西州,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番樣子。”
別說是以前,就連剛剛恐怕自己都不會相信陳慶之的話,可是現在嘛,盧天啟卻覺得陳慶之并沒有跟自己撒謊,若是他真的認真起來的話,肯定能讓這西州變成另一番樣子。
想到這里,盧天啟連忙拱手道:“那盧某就等著西州大變模樣之日。”
寒暄了過后,盧天啟就把自己來時衛棲吾讓自己帶的話跟陳慶之說了一番,開頭都是些鼓勵的話罷了,只是到了最后,衛棲吾卻跟陳慶之述了一番苦,大概就是涼州軍現在軍馬不足,若是西州有閑置的戰馬,不妨支援涼州一些。
“是這樣呀。”聽到盧天啟的話,陳慶之小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一張娃娃臉卻偏偏要擺出一付苦惱的樣子,倒是看得盧天啟心中直想笑,只是自己想笑又不敢笑,就在這時,只聽陳慶之幽幽地說道:“西州的戰馬的確是稍稍多了一些,可是自己用還尚且不夠,所以對于衛使君的要求,下官只能是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