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是個好長官,會放權,也舍得放權,自從任命謝云為行軍司馬之后,就再也不過問傷兵營之事。
白手起家是困難的,之前那個傷兵營,謝云是不打算要了,從選址到衛生,沒有一樣達到他心中標準。
整個傷兵營傷員一千多人,軍醫卻只有七人,一天視察下來,小兵胡亂包扎的傷口,躺在床上等死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謝云的內心。
他找到鄧景,借來一百人,在離大營三里路的地方,找了一個兩邊是山的谷地。開始修建自己的傷兵營,是的,這里以后會是一處合格的醫院,壕溝,箭樓,瞭望樓,樹蔭,水源一樣不缺。
小鄧看著手下在下風口挖大坑,甚為不解,發問:“兄弟,你其他布置我明白,可以挖那幾個坑是什么意思?”
“簡易茅廁,今后我傷兵營所有人拉屎撒尿必需去那里,誰要是在營地里拉屎撒尿,那就罰他打掃茅廁衛生,直到他抓住下一個倒霉蛋。”謝云站在左側山頂,豪氣滿滿,他還是第一次管理一千多號人。
“好,這個好,不然軍營到處屎尿,確實惡心。”小鄧也贊同的點頭,他準備回頭也給自己營地弄一個。
沒辦法,蒲坂大營是臨時大營,軍事設施一個不缺,但其他,能減就減,老鄧忙于軍務,裝作看不見,小兵也樂于清閑。
其他營地衛生條件差就算了,但傷兵營不行,古代預防大規模傳染病的手段本來就少,如果傷兵營發生傳染病,絕對一死一大片。
一百多人,一百多壯漢,沒一個偷懶的,在謝云一日三餐,一餐有葷有素的激勵下,每個人都拿出吃奶勁,成功在天黑前,搭建好最后一座箭樓。
“來,吃,今天辛苦了。”兩婦人來送飯。
完工的晚餐格外豐富,不變的蔥油餅,大塊的羊肉湯管夠!
“以后有活還找他們!”從來沒吃好過的小兵走的時候,都是打著飽嗝,扶著腰,還特意叮囑道。
自感手下吃相丟人的鄧景已是早早離去,百十來號人,硬是吃了三百人的軍糧。
當晚,謝云在軍帳里開始籌劃重組傷兵營,他已經有了大概計劃。七個軍醫將成為主治醫師,同時培養一批手腳勤快,腦子靈活的小兵為救護兵,再組建一批護士,輔助照顧傷兵。
其他都沒問題,唯獨護士這里,難住了,上峰鄧羌死不同意,說女人進軍營不吉利,民間的婦人也都不屑于進軍營。
前秦的兩任暴君成功將整個國家的名聲消磨殆盡,現在整個國家就是一個火藥桶,隨時會將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
也不知道苻堅會不會在今年造反,真期待啊。
“不成,還是得招一批女護士!”謝云深知女性對傷兵的激勵有多大,何況女性在手術后,照顧比男性更細心。即便是歧視女性參軍的美帝,在對護士這方面,也是擇優錄取女性。
“將軍,這有什么難的,前軍每天都會俘虜一批平陽人,要是缺女人,我們可以買十幾個,給大家提升一下士氣,樂呵樂呵。”二狗語出驚人,目光猥瑣,謝云一頁規劃,數百字,他只從其中看到女人兩字。
這建議值得考慮,但二狗該罰!毫無疑問,算上舊賬,他又被謝云暴打一頓,趕了軍帳,這狗日的,小小年紀,思想如此齷齪。
謝云思考再三,決定將猥褻女護士作為傷兵營大忌,違者視情節嚴重,杖三十,上不封頂,必要時,拉出幾個,斬首示威。
關于傷兵營重組的報告連夜送給老鄧,結果第二天,就得到肯定的批復。
行軍司馬的謝云開始利用職權,給傷兵謀福利了,新的帳篷,新的軍服,甚至有新的餐具。
原本死氣沉沉的傷兵營逐漸有了活力。特愛外科縫合的王玄明已經有了醫科圣手的稱號,七位老軍醫也在極端的時間掌握了縫合術,救護兵現在的來源是由快要康復的小兵。至于女護士,還沒有消息,不過老鄧保證了,有資源,第一時間,考慮傷兵營。
七天后,整個傷兵營走向了正軌,一座相當正規的古代醫院拔地而起。
答應的女俘虜送來了,三十六人,張氏、劉氏升任護士長。
護士裝是謝云統一購買的青麻布,剪裁成的長衫,一周時間,傷兵表現良好,沒有發生騷擾事件,每個人都對這群替他們包扎,甚至把屎把尿的天使尊敬有加。
安靜的傷兵營中,總有一個突兀的存在,為了吃上一頓病號飯,小鄧到老鄧面前求了三天,他們那一隊成為傷兵營的護衛,他這個隊率也不抓訓練,每天跟在謝云身后,美名其曰學習。
可謝云做手術的時候,他在軍帳睡覺,謝云外出采購草藥的時候,他在一群傷兵面前炫耀刀法,唯獨謝云吃飯的時候,他和跟屁蟲一樣,半步不離。
靠著墻根,端著盆,就著蒜,鄧景一口氣吃下一碗臊子面后,剔著牙,找到自己兄弟,打了一個飽嗝,問:“兄弟,明天吃什么,做紅燒肉行不行?”
“行,明天改善伙食,紅燒肉,虎皮豆腐,爆炒青菜,外加蘿卜湯。”謝云將碗里的面到給還沒吃飽的二狗,這臊子面沒好醋,總感覺差了點什么。
“為何如此豐盛?”
“無他,老帥明天視察傷兵營,你來不?”謝云現在很滿意自己的生活,除了每天要給自己做飯,外加指點該死的胖廚子外,他的生活基本恢復到廢材階段。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隨便轉一轉,下午陪鄧景嘮嗑,這充實的一天就過去了。
他甚至感覺,自己就應該生活在古代,因為他跟鄧景交流完全沒有問題。
“啊,為兄最急吃壞了肚子,打算休息一段時間,調養一下,明天,你陪著我爹吃飯就好。”只要有老鄧在的地方,小鄧向來是退避三舍,除非必要,絕不碰面。看著鄧景快步離開的背影,謝云笑出聲來。
五月中旬,月亮很亮,已經升任謝云護衛的二狗打著哆嗦,陪他老大曬月亮。
“狗子,燈籠舉高點,看不見,你讓我怎么寫?”謝云正在竹簡上寫著《行軍守則》和《戰場急救守則》。
這兩本書是他明天準備展示的重頭戲。
明天只要把合理飲食,喝開水,吃飯洗手這三樣讓老鄧接受,謝云就感覺自己成功了。
“師尊,這么晚了,你還沒休息?”檢查完重傷員后,外出溜達的王玄明湊了過來。
這幾天他學到了很多,謝云不按常理出牌的新思路,新理解,總能讓他收獲很多,甚至王玄明都有了他剛剛學醫的感覺。
這對一個真醫生來說,不亞于一次新生,所以謝云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王玄明,對他也是平輩稱呼,老王。
“哦,你來的正好,你看看我字怎么樣?”謝云舉著自己寫完一遍的兩卷守則。
“這……”
“算了,我知道自己難看,你來寫!”謝云看著便宜徒弟半天出不出話,就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他也知道自己書法水平,也只能對二狗這種文盲炫耀一下。
“老王,你這字,鐵鉤銀劃,對仗工整,好的很啊!”
“那是!”王玄明得意抬起頭,論醫術他可能比不上謝云,但書法,謝云八匹馬都追不上他。醫生,字寫不好,怎么寫醫囑,很丟人的。
一陣冷風吹過,王玄明打了一個噴嚏,他寫完一份,準備丟下筆回去睡覺,可已經走遠的謝云喊道:“老王,一式十份,明天要給大將軍看的,拜托了!”
上當了,入夜的涼風中,王玄明心里拔涼,然后他手一抖,竹簡上多拉了一道橫,不行,重來,明天要給征東將軍看的看,現在寫不好,丟的是他王玄明的人。
軍帳里,王玄明的家仆端著洗腳盆正好奇,以前老爺查完重傷員,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今天半個時辰,怎么還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