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漱連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時,謝云就強忍著屁股疼,帶著高士達,火速離開皇宮。
長安現在冰火同器,已經成了一個是非之地,白老虎之死有預謀,絕對不是表面那么簡單,高士達和自己不過是兩個強行闖進來的笨蛋。
這是一盤大棋,背后的下棋人是苻堅和氐族的守舊勢力,這兩股力量在博弈。眼下前秦苻堅跟王猛在進行大刀闊斧的變法,王猛官職一月五變,已經榮升到尚書仆射,輔國將軍,司隸校尉,可以說是權傾朝野,宰相見了也得禮讓三分。
如今的皇親國戚和元老舊臣仗著自己有功于苻堅,便在長安恣意妄為,無法無天。結果他們就被王猛不斷打擊,家族產業被封,田產被查,甚至不少人連官職都剝奪的一干二凈。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些人如今正在跟王猛拼死一搏,結果怎么樣,謝云不想知道,他只曉得自己已經選好隊伍了,接受周至縣令一職,足夠表達自己的態度,再在朝廷摻和下去,只會越陷越深。
小強剛剛長成,馬力正強,平日里在工科院待的膩歪,這次謝云放韁縱馬。它也出了全力,一聲嘶吼,便四蹄騰空,兩邊的樹木不斷后移,耳邊的風在呼嘯。
高士達被落下半里路,好不容易趕上了,也不歇一歇,張嘴就問:“侯爺,您最晚睡在那里的?我聽公主說,您都跟公主睡一塊去了。”
“那個混賬在造謠,完全是子虛烏有,老子昨天睡在太子府,不信你去問太子。”這事謝云肯定不能承認,雖然皇宮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苻堅默認了自己這個女婿,公主也在皇宮待的不耐煩,早就想嫁出來,自己提前宣布苻清淺進了謝家門,這事三方都樂于看見,但是旁人就是不能說。
高士達被噎的翻白眼,他跟太子認識,可也僅僅限于臉熟,那里比得上謝云,這兩人都快穿一條褲子了。
何家莊的佃戶看見自家侯爺縱馬馳過,紛紛打招呼,他們的路已經鋪了一半,再有一個月,就能鋪到渭水邊,到時候修一個碼頭,封地就能發展起來,謝云也就不用往里面砸錢了。
三個妹妹在被劉三等一群家將護衛著進山打獵了,也不知道她們能獵到什么。
祖奶奶最近迷上了逛自家封地的惡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稀稀拉拉的麥田,經濟效益極低,佃戶一年到頭也就賺點口糧。
自己說讓換上獼猴桃樹,結果一大波人反對,一群七八十歲的老漢在謝家門前哀求了半天,說什么也不讓侯爺碰自家的麥苗。
天啊,種獼猴桃樹,摘果賣錢,然后拿錢買糧食吃不行嗎?為何非要種五谷,非要看著自家糧囤滿滿,兜里一分錢沒有,你們才安心嗎?
回去的路上碰見剛剛圍著封地溜達一圈的祖奶奶,苻清淺特意縫了一個很丑的香囊,一定要自己親手交給祖奶奶。
老人家頓時笑的眼睛瞇起來,馬上將香囊掛在自己腰間,猛夸大兒媳孝順,完全看不到親孫子走路一瘸一拐。
這還沒進門,苻清淺就大有取代自己的架勢,謝云很為自己以后在家地位擔憂。
工科院今天休息,但不放假,因為先生都聚集到謝家。一群人似強盜,滿屋子亂翻,但沒人敢阻止,現在學問人的地位太高了,特別是老學問人,就向孔奇這樣,拿著謝云的水車模型,問這東西有什么用,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私人物品。
“夫子,您別亂動,這東西對百姓還有將作監都有大用。”謝云一把從孔奇手里搶過水車,看了半天沒損壞后,才將這東西鄭重的放到架子上。
“啥玩意?拿過來給老夫看看。”一個人坐著喝悶酒的王徹伸著手,要過水車。
忘了,這里還有一個大佬,正牌公輸家的長老。有他在,自己夢想中的用水車作為工業動力,代替鐵匠打鐵,澆灌高地等等,實現的把握就大了好多倍。
水車模型連同一本腦洞大開的水力利用設計丟給王徹,王大匠果然一個人忘我的鉆研起來。
“陛下沒為難你小子吧!”河北和峰骨兩位先生在對弈,苻融在旁觀問道。
“三十大板,外加一個周至縣令,我才保下高士達。”
“你受點皮肉之苦無所謂,那周至縣令是何意?”河北先生棋術高超,現在已經將峰骨的黑棋圍的差不多了,這才抬頭。
“小子也不明白,希望幾位先生幫我出謀劃策,不然周至百姓大難臨頭。”謝云苦著臉求救。
“苦?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小子就是個疲懶的性子,懶得治理。王靜略把周至縣交給你,我就不信你敢給人家禍禍了?”孔奇是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謝云留了。
當晚,謝家的廚子跟家主一起忙活,這幾位嘴刁的很,非美食不吃,非美酒不喝,吃飽喝足后,還要拉謝家一車千金的新豐酒回工科院。
“夫子,孔子云,渴死不飲盜泉水,你老人家這樣明搶,不好吧!”
孔奇醉醺醺打了一個酒嗝,說:“老夫帶著家里兩位大儒替你教學生,喝你兩壇子酒咋了?”
人老了,果然搶劫都硬氣,特別是有學問的老漢,自己還要賠人家一輛馬車送人家走。
高士達來到工科院,才發現這里的生活并不美好,謝云教的數學對他來說就是天文,三位大儒的經學他也是一竅不通,只有苻融教帶兵打仗,他才稍微活躍一點。
差生就有差生的待遇,打掃教室衛生這活高士達已經干了一個月,已經輕車熟路,掃掃地,擦桌子,完全不是問題。
不會我學,河北跟峰骨雖然給謝云抱怨過高士達底子差,但對這家伙的學習態度,大加贊賞,要是悟性不好,峰骨都有收他為弟子的打算。
“新來的,給我把這身衣服洗了,我教你幾何作圖,怎么樣?”強德帶著幾個人攔住打掃完教室的高士達。
“不洗,要洗自己洗,上次你說教我加減乘除,上上一次你說教我識數,都是騙我,這次我自學。”
“小子,別以為你跟祭酒有關系,我就怕你,爺可是皇太后的親弟,今天這衣服你洗得洗,不洗也得洗。”強德將將臟衣服甩到高士達臉上。
“我師傅說過,再一再二,但絕對沒有再三,你們準備一下,我不想讓別人說我欺負人。”高士達到門口看了一下沒人后,就把門關住。
幾個紈绔,自然不是豪俠加悍將的對手,不到一盞茶時間,強德跟他的爪牙就全趴在地上喘氣了。
高士達帶著他的書,吹著口哨,彈了彈衣服上的灰,準備去食堂吃飯,他對強德在身后的叫囂置若罔聞。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苻融眼下就在謝云的辦公室,一起商討這起惡性斗毆事件。
“小子,你把高士達弄到工科院,我不反對,但這是一只猛虎,養虎可以,但你要有訓虎的手段。”
“苻伯伯放心,每個人都有命門,小侄自然已經抓住高士達的命門。”謝云胸有成竹的說。
“計將安出?”
他笑著搖頭不語,昨天,自己佃戶報告,高士達在何家村買了一處房子,里面住的還是自己的故舊,傷兵營的護士,當初照顧高士達的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