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刻意為之!”
溫體仁眼中精光閃動,沉聲說出了答案。
王應熊點點頭并不意外,可問題陛下的動機是什么,這很重要很關鍵。
作為內閣次輔,輔助陛下理政,摸清他老人家的意圖,無疑能讓自己在這個位置坐得更加牢固。
首先他能想到的,陛下此舉應該是借機清理一部分不聽話的朝臣。
畢竟,王應熊也是官場中人,明白大明朝堂的黨爭有多嚴重。
扣帽子,打悶棍,我攻擊你,你攻擊我,向來是大明官場常態。
可以說,作為君王,任何一個帝王都忍受不了。
其次,試探朝堂群臣的心志,或許也是應有之意。
其他的,王應熊暫時還未想到。
當他把這些和溫體仁說了之后,溫體仁舉著酒杯笑意盎然,可雙眸卻掠過一絲殺意道:“若是沒有猜錯,陛下此舉應該和我們也有關系。”
王應熊愕然不解,目光盡是疑惑。
他們剛剛入閣,兩眼一抹黑,手中勢力未成,關他們什么事?
溫體仁敬了王應熊一杯酒,身體往前靠,低聲說道:“陛下明知你我二人資歷威望皆不足,卻強行讓我們上位,難道就會沒有考慮?
你想想當初九千歲上位時,不也是非議滿天,他是靠什么達到如今權勢?
除了陛下的全力支持外,還不是靠打擊異己樹立威信!”
溫體仁深邃的目光幽幽,俯身更靠近王應熊,聲音更低,“你我二人剛入閣,勢力還不及黃立極等,如何執掌朝堂?
若只是要應聲內閣,陛下又何必讓黃立極他們致仕,多生事端?
可你我要掌控朝堂,六部、各科道、地方督撫大員,要不要有部分支持者?
朝堂上,一個蘿卜一個坑,如果不挖掉一些,你我如何栽種?
思之種種,故而長卿才會說此事和你我必有關聯。”
“長卿兄高見!”
王應熊嘆服,認識到自己和溫體仁的差距,也終于明白陛下為什么讓他當首輔。
人家走一步看三步,短短時間內,結合時局揣測圣意,端的高明。
不過,他有些擔心的問道:“若是如此,陛下是否會責備你我二人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溫體仁微微一笑,擺擺手說道:“當然,這些也是長卿猜測而已,具體的還要看陛下接下來的圣意。
但是,縱觀陛下過去的種種舉措,長卿以為八九不離十。
想陛下能封魏忠賢為九千歲,全力替他造勢,何等心胸寬廣,難道就不能扶持原本不正常的內閣?”
優秀!
如果天啟皇帝聽到溫體仁的分析,一定會大聲贊許這個歷史上的大奸相。
居然僅憑蛛絲馬跡,便抽絲剝繭般把天啟皇帝內心的真實想法猜測得通通透透。
果然,歷史上能成名的人就沒有省油的燈。
至于說大臣結黨營私,是帝王所憎恨不允許的。
天啟皇帝表示,他不是崇禎小老弟,事情要一分為二看待。
像閹黨這樣聽話的帝黨,天啟皇帝就樂見其成。
可事事和他叫板不聽話的東林黨,天啟皇帝就要打擊。
其實,假使閹黨不聽話,天啟皇帝照樣打擊不誤。
從古至今,古今中外,只要是搞政治的,不管正派反派,又有誰不拉幫結派?
最關鍵的,是屁股不能歪!
“老爺,司禮監王公公來府傳旨!”
溫體仁和王應熊這對黃金組合正聊得酣暢之際,溫府管家急匆匆入內稟告。
“管家,趕快備香案,飛熊,你我出去迎接王公公。”
溫體仁不敢怠慢,一邊吩咐一邊起身。
王體乾,這可是一個超級牛逼的人物,在溫體仁心中,比九千歲還厲害還重要。
這是因為,除了是陛下心腹之外,他還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
溫體仁在處理朝堂政務的票擬,需要人家審批蓋印。
票擬上蓋了皇帝的玉璽,那才是明發的圣旨,具有朝廷法律定義。
其實,認真來說,司禮監算得上是內閣的領導部門。
雖然明面上,內閣叫外廷,司禮監叫內廷,兩者好像相互平衡相互制約。
但實際上不然!
大明沒有宰相,內閣和司禮監說穿了都是皇帝的秘書,幫忙管理朝政。
可對高級領導而言,秘書也分三六九等啊?
而內閣就相當于做事的大秘,司禮監則屬于貼身秘書。
雖然大秘很重要,可在領導眼里心中,哪個更親,自然一目了然。
故而,溫體仁即使貴為大明首輔,他要想做事,就要和王體乾搞好關系。
更何況,現在王體乾還提督西廠,可謂風光無限權柄在握,立馬就把九千歲的權勢給壓下來了。
“不用忙活,咱家是來恭賀溫學士、王學士主政內閣。”
溫體仁正吩咐下人準備大動干戈之時,王體乾已經到了溫府的小院里,雙手作輯恭賀他們。
“謝過王公公。”
溫體仁和王應熊二人俯身感謝,禮數很周到。
然后靜靜等待王體乾說出真正的來意。
向他這樣的大太監,無事是不會隨意登門的。
“皇爺口諭:居京城大不易,朕知曉溫學士和王學士素來清貧,家無余資,在京未置辦房產。
然首輔、次輔乃朝廷重臣,代表大明臉面,現特賜宅院一座,以勵其志。”
果然,接下來王體乾說出了來意。
“臣溫體仁叩謝皇恩!”
“臣王應熊叩謝皇恩!”
口諭不是圣旨,只要禮節周到即可。
可溫體仁和王應熊二人,卻是朝著皇宮方向跪下,叩謝天啟皇帝的厚意。
“兩位大學士,你們挑挑,要那座府邸?”
王體乾很滿意溫體仁和王應熊對皇爺的虔誠,待他們起身后,笑瞇瞇地從衣袖中拿出一疊圖紙遞給他們。
怎么還可以挑選,這是什么操作?
溫體仁和王應熊二人帶著疑惑接過圖紙匆匆一看,結果發現不對勁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