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國和小麗去時,張老師正帶著十幾個學生大聲在讀課文,“秋天來了,樹葉黃了……”。十幾個娃娃參差不齊的讀書聲從破爛的窗戶里傳出。
這稚嫩的聲音傳入耳,讓人心情跌宕起伏。張老師不經意瞥見他們,讓同學們繼續讀。他走出教室,帶著小麗和孫大國來到隔壁的辦公室。
屋里陰暗潮濕,張老師打開了燈。說是辦公室,也是臥室和廚房,真是一屋多用。漆黑的土坯墻面,前半部分是辦公桌,中間隔著布簾,后面還有個小灶臺。
“快坐吧,屋里太暗了,條件有些差。”說著,張老師拉開兩張凳子,孫大國和小麗坐下來。
他拿起書桌上一摞紙說:“孫小麗,這是這個學校十五個孩子的所有資料,都在這了。他們當中最大的十三,還在讀三年級的書,這個全怪我。水平就在這了,只可惜把這些孩子耽誤了。你一定要好好教他們,至少能小學畢業,走出大山。”
小麗接過這些翻舊了的一摞紙,心里說不出的難過滋味,為的是張老師離去,孩子們的不舍,還是這些孩子所處的環境。小麗說不上來。
張老師又帶著小麗來到充滿土腥味的教室,下面的十五張小臉頓時安靜下來,都靜靜地看著臺上,明亮的眼睛里充滿好奇。
“娃娃們,今天我給大家說個事。”張老師側身看向小麗,沖她微微一笑。小麗也走上講臺。
“這是同學們新來的孫老師,以后就由她來教你們念書。同學們鼓掌。”
十幾雙小手在張老師的帶動下使勁拍手,小麗看著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充滿好奇的單純的眼神,內心覺得責任重大。
一天的交接工作,小麗越發有一種一定要把孩子們帶出大山的責任感。
晚上回到暫住的村長家的小屋里,在昏暗的燈光下,小麗再次打開寫著每個學生情況的那疊紙。上面是張老師用干凈利落的行楷寫的,看著張老師每一頁的詳細記錄,小麗明白這都是張老師挨個做過家訪后寫下來的。每個學生的出生年月日,性格特點,成長環境,成長過程中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有家庭成員,家庭成員的職業,家庭的大體情況都寫在內。
最大的十三歲,大名秦樹海,小名大猴子,因為小時候太淘氣而得名。從小就是孩子頭兒,帶著一幫小孩東家上樹偷梨,西家敲門砸玻璃。天天他家都有上門告狀的人,他的爸媽為此賠了不少東西,見人總是低頭哈腰。
大猴子的父母都是腳踏實地的老實人,家里中了不到一畝地,養了兩只羊。按說大猴子的父母年齡應該不大,怎么才做這么點農活。大猴子以前是有個姐姐的,姐姐在五歲左右生了一場大病,大猴子的父母為了給姐姐治病,欠了一屁股債,姐姐的病還是沒治好。為了還欠款,大猴子的父親跑到縣城去打工。老實巴交的父親,除了種地什么手藝也沒有,只好跑到工地運沙子搬磚。
在一次登高運磚中,木板沒有搭好,大猴子的父親摔了下來。等他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老實愚昧的莊稼人強忍著疼痛坐起來就要走,旁邊看護他的同事趕忙攔住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走。大猴子的父親說,這醫院哪是我們這種人待的地方呢。看護他的同事也急了,你是不是傻,你在工地出的事,你的所有費用由工頭給你出。
大猴子的父親這才踏實的在醫院看病,一個月后出院了,醫生告訴大猴子父親以后不能干重活。工地也沒法干了,大猴子父親只好回到老家種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大猴子的母親身體本來也不好,勉強養著兩頭豬,年底殺了好賣錢。
自從大猴子父親出了這檔子事,老兩口不得不考慮老了以后的事,這才抓緊又生了一個娃,就是大猴子。老來得子,大猴子父親很是寵溺,所以大猴子才養成這種頑劣的性格,因為家里窮,沒錢上學,大猴子一直跟著父親做農活,掙些零錢。直到大猴子十歲那年,張老師找上門,苦口婆心的對大猴子父親說,孩子的教育才是第一位的,不能讓他以后也窩在這大山里種一輩子地。只有孩子們走出去了,家才有希望,村子才有希望。
大猴子的父親心里明白,張老師說得都對,可是他這樣的家庭,拿什么來供孩子念書呢。張老師對大猴子父親說,上小學花費不了什么,課本都有大山外面的人捐的,只要父母同意,管吃就可以,其他交給我吧。
十歲的大猴子終于上了一年級,頑劣的大猴子從小自由慣了,上課總坐不住,在張老師的再三調教下,終于能坐住了,聽進去課。大猴子現在已經是班里的班長了,班里的小孩都很聽他的。大猴子的父母看到大猴子的改變,心里對張老師很是感激。
小麗又翻開第二頁,宋淑研,看名字就像是有文化的人起的。果然,上面寫著宋淑妍,八歲,父親,村里的文書,母親務農。她是班里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父親是高考落榜生,從外縣調到這里,是個踏實肯干,任勞任怨的人。
直到深夜,小麗才把這疊厚厚的資料細細的看完。只是這疊資料里并沒有一個叫“玉兒”的。小麗又翻了幾遍,確認沒有后,她決定明天再去問下張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