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競慶幸自己一查到陌清塵的身份便趕來了地牢,否則陌清塵以及她身上的價值便要一起湮滅在這地牢了。
“收拾一下,待會跟本宮離開這里。”
看著慕容競走出地牢,陌清塵這才松了口氣,連忙站起來揉了揉跪得發(fā)酸的膝蓋。
他,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陌清塵自認她的供述漏洞百出,定是瞞不住這位看起來心思深沉的皇子。看來,要想徹底圓自己剛?cè)鱿碌膹浱齑笾e,還得想想其他的辦法才成。
“小姐,大殿下讓奴婢來伺候您穿衣。”
陌清塵正出神,一個衣著樸素的婆子踏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套衣裙,話語恭敬,但眼神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像是在探究什么。
陌清塵不習(xí)慣換衣服時有別人在場,將她支了出去,自己摸索著換上了這件湖藍色的廣袖紗裙。
“殿下,這是您的披風(fēng)。”
陌清塵將換下來的披風(fēng)遞給等在刑部大堂的慕容競,慕容競卻看都不看,直接對著身后的人吩咐:“拿去燒了。”
陌清塵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位皇子似乎對自己頗為嫌棄啊。
她默默地跟在慕容競身后走出刑部大牢,偷眼打量這個陌生的時代。一磚一瓦極盡古色古香之能事,天色雖然陰暗,但空氣里滿是雨意初停的清新,比之二十一世紀的霧霾天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面有一輛金碧輝煌的六駕馬車,車夫跳下來跪在地上,慕容競從容地踩著他的背踏了上去。
“愣著干什么?”
見陌清塵呆在原地不動彈,慕容競不悅地掀簾望著她。
陌清塵心一橫,正要抬腳踩上車夫的背,忽然聽到身后馬蹄陣陣,一個面白無須的宮人拿著拂塵沖慕容競行禮。
“啟稟大殿下,奴才奉皇后娘娘口諭,提陌清塵到鳳儀宮問話。”
宮人嗓音尖利,聽在陌清塵耳中無比刺耳。陌清塵心下著急,才出狼窟又入虎穴,原身是進了牢房的待罪之身,皇后召見絕非問話這么簡單。
慕容競也眉頭緊皺。皇后的口諭到得那么湊巧,一定是一直派人盯著自己。
“本宮與陌清塵一同前往。”說完,慕容競放下簾子,面容隱在輕紗后,只露出清雋的側(cè)影。
陌清塵踏上馬車,謹慎地挑了個離慕容競最遠的位置坐下。這馬車內(nèi)部看起來比外面還要豪華精致,立柜矮榻無一不全。慕容競倚單手支著在矮榻上翻書,閑閑道:“離這么遠,本宮會吃人不成?”
如果是以前的陌清塵,肯定要驚訝慕容競竟然允許她近身。可現(xiàn)在的陌清塵換了個芯,根本沒有感受到慕容競的異常,只推脫道:“民女剛進過監(jiān)牢,身上污穢,不敢上前。”
“民女?以前不都是自稱‘清塵’的嗎?何時這么生分了?”
慕容競似笑非笑地看著陌清塵,那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陌清塵滿腹狐疑,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好向前挪了挪。
“清塵遵命。”
馬車行得飛快,不一會的功夫便到了皇宮。被風(fēng)揚起的紗簾外不時閃現(xiàn)各種絕倫美景,但陌清塵卻無暇欣賞。
她不知道,接下來等著她的又是什么。
馬車一路上暢行無阻,經(jīng)過幾道內(nèi)城門,竟然直接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宮殿門口。不是說古代皇宮不允許車馬直行的嗎?
陌清塵瞥了眼泰然自若的慕容競,心里微訝。
導(dǎo)引的宮人將二人引至正殿。陌清塵對路上那些不懷好意的打量一概裝作看不見,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慕容競身后。
正殿內(nèi)人影幢幢,宮人們俱都悄悄打量著恍如天人的大殿下。慕容競面帶微笑沖鳳座上的皇后拱了拱手:“母后。”
他姿態(tài)上無可挑剔,面容亦能蠱惑人心,可就算是陌清塵都從這聲“母后”里聽出了敷衍之意。
陌清塵低著頭,小步上前跪在地上,揚聲道:“民女陌清塵參見皇后娘娘。”
她話音落,就是一聲厲喝響起,“陌清塵!你好大的膽子!”
這聲音威嚴中又有嬌媚,一聽便是出自居上位已久的美人之口。
陌清塵頭埋得更低。她不知道原身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只好靜觀其變。
“你身為陌將軍嫡女,堂堂大家閨秀,竟在選妃可以留宮之際潛進大皇子宮中,做出脫衣勾引大皇子的丑事,你可知罪!”
什么!陌清塵震驚地抬頭。
這原身竟然勾引慕容競!
陌清塵總算知道為何慕容競在聽獄卒誣陷自己時會那般反應(yīng)了。
這一路上包括牢里那些探究的眼神恐怕也正是因為如此吧。
陌清塵感嘆著自己的背運,怎么就重生到了這具身體上。
座上的女子儀態(tài)萬方,鳳冠下一張俏臉明艷動人,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顯然保養(yǎng)得極好,縱是色厲內(nèi)荏,一舉一動也盡顯妖嬈。
她見陌清塵不答,不由冷哼道:“怎么,在刑部大牢里呆了兩天就不會說話,變成啞巴了?”
陌清塵無話可說,而慕容競更不可能為她說話,只盼著皇后能看在她是將軍之女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
“民女知罪,請皇后娘娘寬恕。”
皇后聞言眸光一轉(zhuǎn),就落到了站在一旁、毫無表示的慕容競身上。
不知怎的,每次看見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她總要想起梅妃那個賤人。
她在的時候皇上為了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死后皇上對她的兒子極盡恩寵,不過一個病秧子而已,竟然讓他隨母姓,這可是建朝一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不過,那又怎樣呢?慕容競現(xiàn)在還不是個手無實權(quán)的閑散皇子?只要她在一天,就絕不會允許慕容競有出頭之日。
皇后嘴角漾出一抹淡笑,修長的手指帶著鳳仙花染就的指甲,輕輕搭在宮人的手背,走下鳳座。
“既然你已經(jīng)知罪,就應(yīng)該知道,皇家決不接納一個進過監(jiān)牢的不潔之人做兒媳,所以你和大皇子的婚約,本宮看,也就算了吧。”
皇后說得慢條斯理,但聽在陌清塵耳中卻是一道驚雷。
她和慕容競竟然有婚約在身!
陌清塵驚愕過后就是驚疑,既然有婚約,那還在選妃時勾引他,這貌似有些說不通啊!
陌清塵直覺地感到她入獄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
但眼下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而且還能解除婚約,得到一個自由身,之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對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
陌清塵盡力控制住面上將要溢出的喜悅,剛想答應(yīng),不料這時慕容競忽然開口。
“母后,這件事原本就是個誤會。”
皇后吃了一驚,皺眉看向大皇子。
“兒臣已將那天的事情查明。那天陌清塵之所以會在兒臣的寢殿寬衣解帶,是因為殿中的熏香被宮人用錯了,具有催情之效,陌清塵那般行事實際上是身不由己。兒臣已經(jīng)嚴懲了值班的宮人,還去牢中將陌清塵接出來,就是為了澄清這個誤會。”
慕容競聲音平緩,有理有據(jù),皇后和陌清塵不約而同變了臉。
沒想到這件事背后還有這般隱情,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陌清塵不知該怎么辦,只好再次保持沉默。
皇后沉著臉,陰陰地問慕容競:“此話當真?”
“母后以為兒臣會拿婚姻大事開玩笑?”慕容競毫不客氣地反問回去。
皇后被噎住了,氣得藏在袖子下的另一只手抖個不停,原本水意潺潺的杏眼似乎有火光噴出。
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打壓慕容競,竟然又被他化解了去!
她恨恨地盯著慕容競帶著陌清塵告辭而去的背影,銀牙差點咬碎。
陌清塵默默跟在慕容競后面,渾身的不自在。
她在現(xiàn)代可是黑寡婦一般的存在,從小到大從沒有一個男人敢跟自己多說一句廢話,怎么到了這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要嫁人了?
雖然這慕容競帥到慘絕人寰,但目光敏銳非凡,一看便不是等閑之輩,留在他身邊遲早要暴露身份。
陌清塵頭疼地想著對策,一不小心撞上一堵人墻。硬硬的,還帶著藥香。
慕容競面色不虞地轉(zhuǎn)身。
“被皇后嚇了一通,連路都不會走了?”
這人看著清瘦,可身上的肉可真是緊實。
陌清塵摸了摸撞疼的鼻子,連忙欠了欠身:“殿下恕罪。”
“小姐!”
斜地里傳來一聲激動的呼喊,陌清塵抬眼望去,宮門正前方的停著一輛青灰色馬車,雖不及慕容競的奢華,可看著也是十分氣派。車前站著的梳雙環(huán)髻的年輕女子,此刻正淚眼迷蒙地向自己奔來。
“冰華見過大殿下。”
小丫頭匆匆行過禮,一把抱住陌清塵的手臂,微微仰頭看向她,眼睛紅紅的,像只走投無路的兔子。
“小姐,您總算出來了,奴婢接您回家。”
陌清塵從來沒跟別人這般親昵過,下意識地便想要推開,但看見冰華情真意切的樣子,心里竟莫名有些動容。
慕容競沒工夫在這看這兩人主仆情深,很快便帶著侍從反身回去。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瞥了陌清塵一眼:“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