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亭】
正等矯悟過和趙清回來時,秦里撿起地上一枝樹枝,在趙清帶回來的楠竹上敲奏鬼風鼓。
不一會兒,聽見四處窸窣作響,數百條蛇聞聲趕來。秦里將準備好的紙條喂進蛇口,然后撕下蛇額頭上三片蛇鱗。鬼風鼓一停下,蛇便四處亂竄,一些蛇順腳上爬,在秦里身上盤繞。
鬼風鼓是云島用于危急時借蛇傳信的方法,秦里與云島少主毒城有些交情,現在秦里正是給毒城傳信,希望他能前來助她一臂之力。
恰逢趙清回亭。
“秦姑娘!”趙清嚇得扔掉野菇,徑直沖向秦里。
“且慢!聽我說!”
趙清剎住腳,遠遠焦急地看著。
“趙公子!這些蛇是我故意引來的!一些蛇劇毒難解,你不要過來!”
秦里繼續傳信。
趙清見越來越多的蛇纏上秦里,放心不下,躡手躡腳向秦里走去。
腳邊的蛇四處亂爬,虎視眈眈地看著趙清,蛇只咬一口,趙清這一生就到了頭。
【去往望江亭路上】
“小木犀,我聽見了鬼風鼓,好奇怪,這里怎么有鬼風鼓?”
“鬼風鼓是什么?”
“引蛇的。……鼓聲在望江亭方向。”
“啊——那趙清那書呆子不會有事吧!”
眨眼的功夫,木犀就已跑到望江亭的叢林后頭。
見趙清和秦里被蛇圍困,一群蛇預備進攻趙清。
來不及多想,木犀立即用靈力掀起一陣狂風,令望江亭外混沌不清。竹葉青趁勢施法將全部蛇趕走。然后木犀令風漸漸停下。
風停下時,趙清已跑到秦里跟前,卻見秦里面紗揭開,這熟悉的面孔,這眼前人不正是趙清朝思暮想的人。
原以為此生此世只剩念想,再無相見之日。
趙清心想:上天亦待我不薄!
之前木犀手上的畫像,正是丑公公按照秦里兒時的模樣畫的,秦里就是丑公公的養女。木犀當時不具人形,借了秦里的皮囊騙趙清找頭戴王木簪的凡人,沒成想趙清還一心念著木犀,只是誤將秦里認作木犀了。
趙清一時失態,既悲又喜,“原來是你,為何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秦里不解,“趙公子,你在說什么?”
“我給你做的木簪呢?為什么沒戴呢?”
“趙公子,你認錯人了吧?”
此時,木犀和竹葉青正站在樹叢之中遠遠看著,不知為何,木犀心頭有些難過,木犀手心之中緊緊攥著趙清所做的木簪。
竹葉青見木犀失了魂,不知是為了捉弄木犀還是其他,他向秦里施法,令秦里含情脈脈地對趙清說:“既然不能相愛,自然不能連累你。”
聽完此言,趙清喜得快發狂了。
木犀手心一用力,王木簪碎成三截。這一聲響將木犀拉回神來,木犀看了看手心里斷碎了的王木簪,突然想起什么,抬起頭,氣憤又不解地看著竹葉青,“你為什么這樣做?”
“現在趙清抱得美人歸,算是你報了他的恩。”竹葉青接著說,“我看這凡人一定是喜歡上你了,我看你也不舍得讓他傷心,但是人妖殊途,現在他們兩個人相惜相伴,不是很好嗎?難不成你要天天住在畫像里陪他嗎?人妖相戀,要遭天譴的。”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木犀煩躁地看竹葉青一眼,心里悶得慌,轉身就走,卻有些想要回頭再看一眼。今日,這五百年來純粹的木犀花香首次沾染了道不明的愁緒。
“趙公子,你怎么哭了?”秦里趕緊給趙清擦淚,又立即縮回手。
趙清忽然臉發燙,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山下打水”就跑遠了。
不一會兒,矯悟過回來,“這林深草密的,還是打野豬順手一些,夠我們吃上幾日了。”
秦里正發神,突然回過神,笑道,“矯公子辛苦了!”
“不用這么見外,你叫我矯二哥吧!我念書少,粗人一個,你每叫我一次‘公子’我都渾身不自在,這么叫趙清還行。”矯悟過喝完一口熱水,又接著問,“你的面紗怎么不見了?”
“剛才起了陣龍卷風,給風刮走了。”
“這地方竟然也起龍卷風?”矯悟過心生疑慮,見野菇已經采回來,卻不見趙清,問:“趙清去哪兒了?”
“去山下借水了。”
“我找他去!”矯悟過立即放下碗跑下山去。矯悟過對趙清,真似親兄弟一般。
秦里攤開手心,里面放著兩張信條,里面寫著[秦里在冥峰西南側望江亭]。
龍水以南一帶,一萬年前經八只惡魔荼毒,自那以后,人間盡傳龍水以南妖魔鬼怪縱橫,官員不愿到此處為官,人們競相往中原遷移。
因此,龍水以南,匪亂不斷。
十六年前一場匪亂,秦里的親生爹娘向南方無人之處逃命。
逃難時丟失所有干糧和錢財,餓得奄奄一息時忽然見到荒無人煙的地方竟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便是丑公一家。秦里的爹娘將秦里托付給丑公夫婦后北上尋個生計。后來匪亂平歇,秦里的親生父母在云莊對岸的芙蓉城里替云莊置辦衣物等雜事,生活漸漸穩定下來,便不辭萬里來回頭河邊接走秦里。
秦里在梨園竹屋時與養父養母感情極深。七歲時,被親生爹娘接去芙蓉城,那時家里已有四個弟弟妹妹。親生爹娘雖對秦里非常照顧,也十分客氣,卻讓秦里覺得有些距離感。秦里倒寧愿爹娘不要對她這么客氣,倒挺羨慕爹娘對弟弟妹妹們打打罵罵,因為他們之間親密無間,才有這些打鬧,也有說笑。
沒多久,秦里提出去云島習武,爹娘總是順她的意思,沒多問便答應了。
云島少主毒城極少與人打交道,性情孤冷。秦里也極少與人打交道。在云島的九年間,秦里總在悄寂無人的地方偶然碰見毒城,兩人或許是惺惺相惜,漸漸互相靠近,成為知己。
但秦里從不敢奢望毒城眼里有她,地位相差懸殊,如今向毒城傳信,他會不會來救秦里也是未知。
【青岡林】
“青岡,木蘭姐姐,你們回來了呀。”木犀笑得有些勉強。
青岡再看向竹葉青,竹葉青立即知趣地轉身離開。竹葉青與青岡互相看不順眼已經三百年了,奈何青岡在冥峰勢力龐大,竹葉青這個在冥峰無權無勢又道行低微的蛇妖只能忍氣吞聲,能躲則躲。平日里想盡法子捉弄木犀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你又犯什么錯了?”青岡見木犀喪著臉。
木犀抬頭,驚訝地看著青岡,“我怎么會犯錯呢?你不在時,我把冥谷冥峰看得嚴嚴實實的,連只蒼蠅蚊子都飛不出去。”
“你騙不了我,老實說吧,怎么回事?”
“怎么我難過就是犯錯了?今天是我化作人形的大好日子,我哪兒也去不了還只能看守冥峰,我正傷心難過呢!”
“哼,你自作自受。”青岡又轉身對木蘭說到:“冥王宮空著實在太可惜了,正對魚口,處于冥谷正中,對于觀察整個冥谷的動向十分有利,你我二人搬到冥王宮住,木蘭你意下如何?”
“什么?你們要成親嗎?為什么要住冥王宮,青岡你要當冥王嗎?”木犀其實是舍不得青岡,五百年來青岡都只圍著木犀轉,將木犀捧在手心,自殺死冥王后,青岡離木犀越來越遠,現在竟然要跟木蘭一起搬去冥王宮,木犀猜想:青岡當真是生木犀的氣了。
木犀和旁邊的枍長老一打聽,原來青岡和木蘭奉天帝旨意掌管冥峰。
“小木犀不要擔心,你可以和我們一起搬到冥王宮去住。”木蘭也是看著木犀長大的。
“冥王于我更像是一個枷鎖,我永遠不會成為冥王。再說冥王殘暴無道,今后我都不愿再提這兩個字了。冥王宮也要更名才好。”青岡苦思起來。
“叫青岡宮?木蘭宮?青岡木蘭宮?”木犀也跟著出主意。
“不可,這樣會抬高青岡、木蘭兩族,其他魂族必定有怨言。”木蘭提醒青岡。
“天帝仁慈,放我們一條生路。今日我們做所所為,是為了不辜負天帝的美意,將冥峰改頭換貌,令眾魂偃旗息鼓,安享太平。冥王宮改為承德宮吧。”
“那我們以何身份住進去呢?”木蘭問到。
青岡深思起來,“我們是守護冥峰的妖魂。木蘭你做冥峰的藏智長老,我做執劍長老。你意下如何?”
“甚好!可惜冥谷陰暗沉悶,不如谷外開闊。”
“也是,今時不同往日,妖魂皆可下峰進入人間,住在冥峰之上更有利于查看局勢。我們就把承德宮搬到魚口上方吧。”
木蘭會心一笑,“再好不過了!”
青岡長日里韜光養晦,深藏不露。青岡早已勤修得一千余年的道行,如今可變化萬象,可瞬行千里。木犀還沒反應過來,青岡已經穿過冥峰進入了冥谷,青岡手舉憫生劍,腳踩騰云,將承德宮向上托出魚口,承德宮穿過云層,在光照下褪去殘穢,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