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除了蕭成淵和蕭成渭,還多了蕭成宣的身影。不過他練的就不是長槍,而是劍。“三郎怎么不在?”蕭成宣練完劍,忍不住問蕭成淵。
“三郎身子不太好,若是起得來便來,若是起不來便不來了。”蕭成淵笑道,他在個早早外出求學的大哥面前還是有些拘謹。
蕭成宣皺起眉頭,“正是身子弱了些,才更該好好學學騎射。”
蕭成渭接過話道:“三哥昨晚服了五石散,喝得微醺行散,很晚才睡,所以今早沒能來和我們一起…”蕭成渭當然不會說,蕭成章即使來了也是彈琴下棋,決不會舞刀弄槍。
一旁的蕭蓁蓁卻變了臉色,她大步向前,一把抓住蕭成渭的衣領:“你剛剛說什么?”
蕭成渭有些懵逼,蕭蓁蓁現在還不到他胸口,為了遷就她的動作,蕭成渭不得不躬下身,他無奈道:“我沒說什么啊…”
蕭蓁蓁一臉凝重:“你剛剛說三哥昨晚服了五石散?!”
“對啊…三哥,不是一直都在服五石散嗎…”蕭成渭訥訥道。
蕭蓁蓁放開他的衣領,轉身就走。
“蓁蓁,你去哪兒?”蕭成淵揚聲問道。
“去找蕭成章!”蕭蓁蓁帶著怒氣的回答將三兄弟都嚇了一跳。
三人面面相覷,蕭成宣遲疑道:“蓁蓁為什么生氣?”
蕭成宣自己雖然不服散,卻也知道時下風氣如此,蓁蓁為何生氣?
“跟去看看。”蕭成宣拍板決定。
蕭蓁蓁疾步走向蕭成章的院子,臉色沉郁。服食“五石散”的風氣自被何晏倡導并開始流行后,由魏至晉,名士們趨之若鶩。如今盛行清淡,美貌是品評人物才性高低的必要條件之一,服食五石散能讓人肌膚雪白,這也是很多人服散的原因。
“小蓁蓁,這五石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青年寬袍大袖,吊兒郎當地看著眼前面容枯槁的病人。
“說了多少回,別這么叫我。”一旁倒藥的蕭蓁蓁連頭都沒抬。
“你這樣兇,我心中很是受傷啊~”青年故意說。
蕭蓁蓁終于抬起頭,賞了他一個眼刀。而一道長長的疤痕毀掉了她一張嬌美的臉龐,快要二十的蕭蓁蓁穿著粗布麻衣,眼神冷漠。
“閉嘴!”蕭蓁蓁冷聲道。“你為什么說五石散不是好東西,要知道,世家之中,少有人不服五石散。”
“呵!你看看此人情狀,這便是服多了五石散的下場。”青年看著面前躺著的人,眼神復雜。
“那照你的說法,那些服散的世家子弟豈不是自掘墳墓。”蕭蓁蓁其實不太相信這個說法,她知道青年的醫術的確出眾,不過世家中也供奉了不少技藝高超的醫者,若五石散有這樣大的害處,他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
“世家?!”青年輕嗤了一聲,“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可惜這天下亂了,便是世家,不也要倉皇逃竄,惶惶不可終日。”
蕭蓁蓁沒說話,她自己就是世家傾覆下被殃及的家犬。青年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不大合適,干咳兩聲,轉開話題,“蓁蓁啊,這五石散,可以說是一種毒品。”
“毒品?”蕭蓁蓁有些不解,“它是毒?”怎么可能呢……
青年點頭,“也可以這么說,它是一種慢性毒藥。初服下的人會覺得精神一振,身體無比有力,可這東西吃多了,便成了要人命的毒。那些所謂的名士,為了文思泉涌和一身雪白膚色,把毒藥當補藥,真是蠢得人哭。”
蕭蓁蓁知道,青年一直不喜歡沉迷清談服散的名士,蕭蓁蓁忍不住問:“你為何這樣討厭這些人?”
“是嗎?”青年摸了摸下巴,“我表現得很明顯?”
“怕是只有瞎子看不出。”蕭蓁蓁繼續搗著手里的藥草。
青年灑然一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對蕭蓁蓁招了招手,“來,蓁蓁,我來教教你怎么解這五石散。”
……
蕭蓁蓁疾步如飛,木槿抱著劍氣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
“女郎?您怎么來了……”蕭蓁蓁一把推開守門的婢女,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
蕭成章坐在廊下,寬袍大袖,露出半個蒼白如玉胸膛。面色姣好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將酒壺放在他身旁,蕭成章轉頭對她一笑,“我昨晚又得了一篇好文,今日再服散一次,想必能潤色改進一番。”
女子嬌聲說,“三郎的文,總是好的。”她從懷中取出小小的紙包呈給蕭成章。
蕭成章接過后打開,正要服下,就聽一聲厲喝——“且慢!”
一枚石子破空而來,正中蕭成章的手腕,手無縛雞之力的蕭成章手一抖,手上的紙包便直接落到了地上。
他沒有生氣,只是有些驚訝地抬起頭,“蓁蓁,你怎么來了?”
蕭蓁蓁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到他面前,抬腳在掉在地上的五石散上輾了一腳。
“蓁蓁,你這是?”蕭成章茫然,五石散價值不菲,蓁蓁為何要這樣做。
蕭蓁蓁沒理會他的疑問,強硬地抓過他的手號脈。隨后,臉上越發難看。
“蓁蓁,我身子好得很,你什么時候學會號脈了?”蕭成章有些好笑,蓁蓁這動作還真是像模像樣的。蕭家兄弟一向寵著這個唯一的小妹妹,所以他對蕭蓁蓁剛剛的舉動絲毫沒有生氣,反而任她施為。
蕭蓁蓁可沒有他這樣的輕松心情,看蕭成章竟然還抓過酒壺要喝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劈手奪過酒壺,雙眸沉沉地看著蕭成章。
蕭成章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蓁蓁?”
蕭蓁蓁忍著怒火,從牙根里擠出幾個字,“喝不死你!”
一邊從蕭蓁蓁來便驚住的美貌女子終于回過神,見她這樣說,維護蕭成章道:“女郎這是做什么?直直闖了三郎的院子,摔了價值千金的五石散,竟還咒三郎死?!”
蕭蓁蓁終于施舍了她一眼,冷笑一聲,頭都不回就從身后木槿手中抽出宵練架在女子脖子上,“什么時候,你這樣的下人,也能指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