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蓁蓁有些脫力地放下手,原本緊緊握著的弓箭摔落在草地上,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王洵在不遠處看著她,神色復雜。桓容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人默契地干掉這頭正直壯年的花豹,此時勒馬向前,心有余悸地問王洵,“這是誰家小娘子,可真是…”
一時之間,他竟然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詞來形容蕭蓁蓁。
王洵輕輕一笑,“她就是上回我告訴你的那位,搏虎的小娘子。”
“原來她就是你遮遮掩掩不肯告訴我身份的小女郎啊。”桓容挑了挑眉,調侃道。
王洵懶得理會他的打趣,他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兄弟向來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他將手上的弓箭扔還給他,隨后打馬向前,來到蕭蓁蓁旁邊。
王洵翻身下馬,姿態風流瀟灑,“蕭家女郎可好?”
蕭蓁蓁戒備地退后一步,前世她和謝清溪與眼前這個人斗得天昏地暗,所以即使她曾為他傾心,而且一切都還沒開始,如今她也不由自主地防備著他。
“多謝你的弓箭。”蕭蓁蓁只說了這一句。
王洵哪里會看不出她防備的姿態,他摸了摸鼻子,這還是他生平頭一回被一個女子視為洪水猛獸。難不成自己最近長殘了?縱然心中百轉千回,王洵面上還是滴水不漏,“不過是扔了弓箭給女郎,不敢當一聲謝,多虧你出手,才救了崔家小郎君。”
崔家小郎君?蕭蓁蓁面無表情地想,原來是崔梁那個老匹夫的兒子,早知道就不同情心泛濫救人了。
王洵見她不說話,體貼道:“女郎可還好?”難道是被方才的情形嚇住了?
八角亭上的女郎們看著王洵對蕭蓁蓁關懷備至,只恨不得剛剛和他殺了花豹的是自己。瑯琊王氏的出身,相貌、才華沒有哪一樣不是世間翹楚。這偌大洛陽城中,怕沒有幾個適齡的小女郎不想得他青眼,哪怕只是親親熱熱地說上兩句話也好。
蕭蓁蓁冷淡的態度讓這些女孩兒覺得她實在是不知好歹,這樣好的機會…
而匆匆趕到湖邊的崔英將婢女手中的幼弟接過,死死抱住他,“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位崔家娘子一向端莊大方,少有這樣失態過。崔談是崔家幼子,也是崔家唯一的嫡子,她阿母到了快三十才有了這個兒子,最是寵愛,若他出了什么意外,非去了阿母半條命不可!想到這里,崔瑩抬手拍了兩下崔談的背,“你做了什么,怎么引來一只花豹?!”
崔談慘白著小臉,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無意義地啊啊兩聲,意識到自己安全了,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他一身衣物都被水泡濕了,此時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水,模樣狼狽不堪。桓容見此,嘆了口氣,“崔家妹妹還是趕快先帶他回去換身衣裳再盤問不遲,若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可不好辦。”
崔英反應過來,讓身后侍女領著崔談離開,她心中發狠,這回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崔談身邊的奴婢,竟然讓他落到如此險境,若不是蕭家那個女郎異于常人,她唯一的弟弟就…
崔英整了整儀容,又是那個端莊大方的崔家女郎了,她走到蕭蓁蓁面前,鄭重地施了一禮,“多謝蕭家女郎救我弟弟,崔氏阿英在此感激不盡!日后若有用得到崔氏的地方,崔英義不容辭。”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看似感激蕭蓁蓁的救命之恩,但蕭蓁蓁又怎么聽不出話里的意思?她崔英義不容辭?說句不好聽的,若非她姓崔,她還有什么價值?蕭蓁蓁救了崔家嫡子,這是對崔氏有恩,就是要報恩,也是崔氏報恩,如今卻被崔英一番話變成了她一人報恩。顯然,她是怕蕭蓁蓁借此要挾崔氏,才故意說出這番話,就怕蕭蓁蓁提出什么不合適的要求。蕭蓁蓁救了自家弟弟的恩情自然要報,只是這是長輩之間的博弈,她可不希望蕭蓁蓁借此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這便是崔英的想法。
蕭蓁蓁自認不是君子,不過崔英這番話可以說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決定救崔談時,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如果知道了,她還會不會救,也是一個問題。蕭蓁蓁面容冷淡:“不必,今日就算不是崔家小郎君被追,我也會救。”
崔英被她這樣不客氣的回答羞紅了臉,不過確實是她小人在先,崔英也沒有生氣。“德音小娘子,你這一身衣物污了,不如隨我去梳洗一下。”
蕭蓁蓁低頭看自己身上,果然在地上滾了一圈之后,一身白衣已經不成樣子,頭發也亂了,她頗有些嫌棄自己現在的樣子,于是點了點頭。
崔英對王洵行了一禮,“也多謝王家兄長。”
“不必客氣,你我兩家世家,都是我應該做的。”王洵連忙扶起她。
崔英笑了笑,心里還有些后怕,“之后再請阿父親自去府上拜謝,如今我先帶德音小娘子去打理一下儀容。”
“小事爾,快去罷。”王洵面上始終帶著和煦的微笑。
崔英于是帶著蕭蓁蓁離開,而桓容卻下馬湊到王洵身旁,擠了擠他的肩膀,壞笑道:“沒想到啊,居然會有小女郎對你這樣冷淡。在女郎堆里無往不利的王七郎,有沒有覺得挫敗?”
王洵無奈地搖搖頭,“你就知道說風涼話。”
“我倒是覺得那個…蕭家…是蕭家對吧?那個蕭家女郎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你這個人不靠譜兒,所以才對你不假辭色。”桓容嘲笑道。
王洵實在對他無話可說,直接往前走去。
“嗯?你走什么?難不成真的生氣了?”桓容還在他耳邊不停嚷嚷。
而王洵卻撿起蕭蓁蓁剛才用來逼退花豹的幕籬,它還是好好的。忽然又想起前兩回遇見蕭蓁蓁時的情景,王洵忍不住微笑起來
“哦,原來是來撿這的。”桓容恍然,他看著王洵的表情,忽然覺得有些不妙。“阿洵,你不是真的看上了那個蕭家的小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