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家的小女郎,為何做此悲聲?”
滿場靜寂中,忽有人發問。怔愣的眾人回過神來,原來不知何時,崔梁等人被琴聲吸引了過來。
“蘭陵蕭氏,蕭德音?!笔捿栎杵鹕恚坏厥┝艘欢Y。
問話的正是崔梁,他雖年過不惑,卻生得文雅俊郎,讓人如沐春風。可蕭蓁蓁卻知道,他皮肉下是怎樣一顆清高自傲的心。
“你這樣的小女郎,如何彈出這樣悲傷的曲調?”崔梁雖然有些驚訝,還是問道。蕭蓁蓁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蔑。
她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說:“偶然于古書中拾得此曲,譜曲者生于東漢末年,見天下動蕩,生靈涂炭,她孤身如飄萍,故而作此曲?!?/p>
“蕭家小娘子還真是見多識廣,不過尋常小娘子,可不會喜歡這樣悲愴的曲子?!贝蘖阂庥兴傅卣f。
“人和人之間,本就是不同的。”蕭蓁蓁輕描淡寫地將他堵了回去。
蕭筠哪里看不出來崔梁的故意針對,他這是抽什么瘋,難不成真想和蕭家撕破臉皮?蕭筠眸色沉沉,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崔梁究竟想干什么。
崔梁卻不覺得自己親自對上蕭蓁蓁有什么不對。若非阿瑩年幼,將心事悉數告訴了阿英,自己還不知道她竟然會看上蕭家的小子??傄麄償嗔烁吲蚀奘系男牟判?。
看崔梁還要說什么,一向疼愛蕭蓁蓁的蕭筠已經快要忍不住了,他正要拼著得罪崔梁的風險開口,一旁的石崇卻搶先道:“小娘子這話說得有理,哈哈哈,琴也聽完了,咱們還是回去繼續喝酒吧!”
他既然這樣說了,崔梁也不好繼續針對蕭蓁蓁,于是又領著人離開。
石崇落在最后,輕聲對蕭蓁蓁說了一句,“小娘子以后還是不要多彈這首曲子了,小小年紀,還是該開心些?!?/p>
蕭蓁蓁微垂著頭,沒有說話。
這時,崔英帶著幾分尷尬走上前,方才自己阿父夾槍帶棒的話確實有失風度,只是她作為主人,沒有不說話的道理。這位蕭家女郎深藏不露,活生生將許嫣也比了下去,看著身旁許嫣漲紅的臉,崔英暗嘆一聲,只能自己打圓場了。
“蕭家妹妹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贝抻⒛樕鲜亲屓耸娣奈⑿?。
“沒想到啊沒想到……”桓容目瞪口呆,“你看重的這位蕭家小娘子還有這番本事,我以為她只會騎射呢!”
王洵表面仍然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盡管心中也是驚疑不定,面上卻絲毫不漏?!坝浀冒涯欠匠幩偷轿腋?。”
桓容愣住了,這才想起自己的賭約輸了,頓時心疼地滴血,自己就不該相信阿洵會做賠本的買賣!
是夜,蕭家。
“蓁蓁,你留一下?!笔掦迒咀∈捿栎琛?/p>
蕭家五兄弟先后退了出去,蕭蓁蓁對蕭筠道:“小叔有什么事嗎?”
“何必明知故問,”蕭筠負手看著她,“蓁蓁,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你一屋子的首飾去哪里了?”
蕭蓁蓁暗道糟糕,小叔怎么還記得這件事啊。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實在不知道怎么說,難道說我把這些賣了給……小叔怕是會提劍去砍了謝清溪……
蕭筠嘆了口氣,忽然問:“這和你說過的所謂未來,有關系嗎?”
蕭蓁蓁這下干脆地點了點頭。
“若是如此,我可以不問你。但還有另外一件事,今日你為何要不顧自己安危,去救崔梁的兒子?”蕭筠說到這里就生氣,他只希望蕭蓁蓁能保護好自己,一點都不想她以身犯險。
蕭蓁蓁鼓了鼓嘴,“要是知道他是崔梁那個老匹夫的兒子,我才不救!”她才不想當什么好人。
“不管是誰,哪里輪得到你救?!你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就夠了?!笔掦拊秸f越氣,又舍不得苛責蕭蓁蓁,賭氣一般背過身去。
“小叔?”蕭蓁蓁試探著喚了一聲,蕭筠卻沒有理她。
于是她小步上前,牽住蕭筠的衣袖晃了晃,“小叔~”
蕭筠果然拿她沒有辦法,轉過身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
蕭蓁蓁得逞地笑了出來。
“我希望沒有下一次了,誰都比不得你自己的安全重要?!笔掦拚J真地對她說。
蕭蓁蓁心里一暖,“放心吧,小叔,我下回一定不再以身犯險。”
“你下回記得自己的話才好。”蕭筠搖搖頭?!昂昧耍焐餐砹?,快回去休息吧?!?/p>
蕭蓁蓁步出房門,神色有些恍惚,這世上,應該只有小叔和謝清溪是全心全意為自己好的人了。
“小娘子好,在下謝清溪,不知能否討盤糕點吃?”
“你是琴師?”蕭蓁蓁狐疑地看著狼吞虎咽的謝清溪,這分明是餓死鬼投胎啊。
“可不是,這群胡人真不是東西,連著讓我彈了一天一夜的琴,差點沒把我餓死!還好我機靈,尋了個機會跑出來填填肚子。”謝清溪灌了兩杯茶才終于緩過來。
“多謝這位姐姐,總算活過來了。”謝清溪說著,目光從蕭蓁蓁臉上掠過。
蕭蓁蓁往旁邊側了側臉,不想將臉上那道明顯的疤痕讓他看見。
吃飽喝足的謝清溪整整衣衫,又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翩翩郎君。看著他這樣轉換,饒是蕭蓁蓁已經見過不少奇事,還是止不住嘴角抽搐。
被一個女郎瞧見自己這一面,就是以謝清溪的厚臉皮也有些不自在,他對蕭蓁蓁施了一禮:“多謝小娘子援手?!?/p>
“不必,”蕭蓁蓁還是一副冷清的表情,“不過一盤糕點和一壺茶水罷了?!?/p>
“對小娘子來說不算什么,對我卻是及時雨?!敝x清溪這樣說?!皩α?,之前我撫琴得了一對白玉耳珰,我一個大男人也用不上,就送給小娘子當謝禮吧,還請不要嫌棄才是?!?/p>
蕭蓁蓁被他強行在手中塞了一對耳珰,正要說什么,謝清溪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小娘子,有緣再見。”謝清溪遠遠地回過頭對她揮了揮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