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莊自然也認識他。

焦孟村麻油組，地勢座落在麻油嶺，全組有三百多個人，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年輕人有十三四個人。

這些人從來不干農活，也不去廣東打工。專門從事坑蒙拐騙的勾當，長期在附近縣分（從不出贛南地區）下屬的鄉鎮墟市，以賣藥為名騙取村民的錢財。

這些人的師傅其實都是邱啟元。

邱啟元十五歲就跟一個跑江湖以賣老鼠藥為生的一個師傅收為徒弟。

此人有段時間一直在步前墟，江口墟，三門墟，新坡墟，輪流賣老鼠藥，跌打藥，以及回春膏。

十五歲的邱啟元無心上學，總是利用上學時間跑到熱鬧的墟市上玩耍，最吸引他注意的就是那個紅胡子的中年人。

過了一段時間，邱啟元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軟磨硬泡的工夫，終于成功說服那個叫馬彪的紅胡子中年人收了他為徒。

邱啟元家有四兄弟，三姐妹，父母為他們七個狼崽子，吃得連粥都顧不上。

邱啟元去跟江湖佬混，減少了一人口糧，還偶爾有些錢幫襯家里，他也算是為家庭生計貢獻了一份力量。

五年后，他回到村里，絕口不提跟馬梁在外面賣狗皮膏藥和老鼠藥的經歷。

只是一張嘴巴說得特別溜，無中生有的本事沒人可以比。許多本村人被他莫名其妙說得乖乖借錢給他，但本村人借錢，不管說得再好，總是躲不了要還的一天的。

半年以后，許多村民在其他縣鎮的墟市上，看見了他的身影。

胸前掛著一個軍用包，到處向人兜售神藥。

還跟人合伙，使用“丟錢分臟伎倆”騙人錢財。

又邀來幾個同鄉，“猜寶”、“下象棋死局”、……

久而久之，麻油嶺一個小組的年輕人，大多數被他帶出了江湖。

后來有一人在騙人的過程中把人弄死了，被民警抓獲判了死刑。

邱啟元又及時改了行，利用自家靠近公路邊的山坡地，建了一個駕校培圳基地，當起了駕校校長。

由于秦壽生女兒秦小梅嫁給邱啟元一個弟弟為妻，結婚時秦莊曾送親去麻油嶺，所以跟邱啟元認識。

“啟元哥，現在學個駕照要花多少錢？”秦莊推開了大眾駕校老板的辦公室。

里面幾人正在熱火朝天地玩著骨牌玩。

“是莊子舅公，來，喝杯茶先！”邱啟元手上戴著金戒指，脖子上掛一串粗大的金項鏈，儼然一付暴發戶的模樣。

“這段時間，關于你的神奇傳說，我可是聽了很多。怎么樣，現在準備買車，想學駕照了？”邱啟元叼了一根雪茄，并抽出一根遞給秦莊。

秦莊說：“不會，謝謝！”

邱啟元說：“怎么當老板了，煙酒都不碰。莊子，你可真是好人，但是太好了，就跟不上時代了。人有時還得對自己好點才是，你看我，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啟元哥，活得瀟灑，應該向你學習。”秦莊言歸正傳，問道：“學個駕照得多長時間？”

“你想學哪種？A1、B1、C1？”

“我想學會開小車就行。”

“那就是C1駕照，快的話二個月，慢的話就難說了。莊子舅公，你這么聰明的人應該一個月就能通過。別人我收他二千六，你莊子給我二千就行了。我安排一個老司機教你，有空你就來教練場，一來就讓他一對一教你，每天你有空的話多練幾小時也行，沒空的話練一小時也可。別人是規定二十個小時的，你是自己人沒這個規定，隨意直到你考取駕為止。其實，駕照不用考，我也可以幫你弄到，只是你以后買車開，肯定要學會開才行。”邱啟元給出了最優惠條件。

秦莊當場繳了學費。

邱啟元把駕校最有經驗的袁軍教練介紹給了秦莊。

“你是老板親戚，時間上你隨意安排，反正你來了，我就讓你上車試練！”

秦莊跟他互留了電話，說：“每天我盡量一個固定時間段來，若來不了我會提前電話跟你說。”

他走出辦公室，看見駕練場上，許多人在排著隊等著教練安排練車。

秦莊把一只香豬拉到江濱燒烤店。

店門前有一個身材結實的年輕人，把支架在鐵杠上的一只熏得金黃的香豬，不停翻滾，并時不時用鐵梳子在香豬皮上扎孔，不時往上面刷一些植物油。

此人秦莊認識，他就是小瑩說的跟他們隔河相望的河田村的劉輝。

劉輝也曾經是西鳳山鎢礦的工人，秦莊在黃坑山坑口一工區當爆破工，劉輝卻在機修廠做一名機械修理工。

兩人還曾是相識的朋友，因為有一段時間，秦莊認識了他們機修廠的兩個女工，經常借故禮拜天約她們去游山玩水。

臉皮薄，即使內心有那個想法，但也是沒勇氣說破。

在一個幾千職工的礦山，沒有哪個女工會看得上下井的礦工，畢竟工作環境差，又危險，又沒有出路。

人都是往高處看的。

下井礦工除非娶農村女孩，想追一名有正式工作的礦山女孩，成功的機率很低很低。

相反劉輝算是有了一個好的崗位，也追求上了一位選礦廠的女工。假如他安安分分不動歪心思，相信他現在也還是應該在鎢礦上班。

夫妻兩人都有一份工作，拿雙份工資，他的生活應該是平穩而安逸的。

檢修期間，單位安排他去虎坪坑口護礦，鬼迷心竅，他竟然伙同當地村民，一起偷竊礦山鎢砂，被人抓了現行。

被單位開除，還在監獄蹲了三個月，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不久，秦莊也出了事故。

想不到在這里碰見他，他還學了一門烤香豬的手藝。

“劉輝，劉大師傅，還認得我么？”秦莊現身在他背后，大喝一聲。

“秦莊，你個炮子鬼，還沒死呀，你他媽的命真大。”顯然劉輝也是聽說了秦莊的事情的。

“劉輝，你可以哦，什么時候學會了這一門手藝？”

“唉，別說了，天無絕人之路，離開西鳳山鎢礦，難道就不用活了？”劉輝的語句間還是充滿怨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