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昭卻是轉著雙大眼睛盯著魏卿看了許久。
原來魏哥哥不喜歡別人抱他呀。
那她是不是可以自以為,嗯,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的抱抱才是讓他最喜歡的呢?
云未昭高興得都快要飛起來了。
“哥!我這么久沒見你了,表示一下久別重逢的喜悅都不行呀!”季舒生得好看,這樣的女孩兒天生都是被厚待著長大,從來不知煩惱為何物。
她平時在家在學校都是被眾人捧著的小公主,何時受過這樣的冷遇,一時自然覺得有些委屈,作勢又要去拉魏卿的衣袖。
魏卿順勢把小劍靈拉到了自己身邊,擋開了季舒的手。
“姑姑,姑父,還沒給你們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云未昭。”
魏父差點又一口茶噴出來。
昨晚還是女朋友,怎么今天就變成,未,未婚妻了?
不止魏父,聽見這話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哪怕是早都知道魏卿打算和她結婚的云未昭都顫抖著捏了捏他的手,似是在提醒他別把魏母給氣得過不好年。
更不用提魏父魏母還有魏尋心一家三口了。
魏尋心原本今年是不想來魏卿家過年的,她知道梁恪一年到頭也沒個窩心的地方可去,便想讓他好好和自己的舅舅表哥過個年,不必看著她又生氣。
但昨天夜里嫂子林傾忽然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明天務必來吃年夜飯,順便幫她看個人。
“一家爺兩兒都達成共識了,我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林傾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著急,也有些不滿:“那小姑娘我也不是不喜歡,但魏卿也太寶貝了,這以后那還會把我和他爸放在眼里?!?/p>
“所以嫂子是叫我幫著去立威?”魏尋心不禁苦笑了一下:“我自己的兒子到現在都不認我這個媽,我以后在兒媳婦面前更沒有威信可言,嫂子確定真要讓我去?”
“來吧來吧,明天恪恪也會來,你不也想著見他呢。都是母子,這么多年也該和好了?!?/p>
林傾對自己這個小姑子一直很疼愛,她嫁給魏父的時候小姑子還沒出嫁,兩個人也算是一起共同成長的好姐妹了。
“況且也不是立威,就是想你幫著再看看那姑娘是不真的就有那么好,是不是個可靠規矩的,我也放心把魏卿交給她啊?!?/p>
林傾其實已經對丈夫兒子妥協了,只有真的以兒媳婦身份考量才會這么嚴格,魏尋心又如何聽不出來,自是笑著應了她。
“姑姑,姑父,你們好?!痹莆凑驯晃呵渫屏顺鰜?,硬著頭皮給魏尋心夫妻兩人打了個招呼,又道:“來之前不知道你們也會在,就沒有準備禮物,是我的疏忽。”
她這才把手中早就準備好的紫檀木筆架和一套護膚品鼓足了勇氣遞給魏母,強撐出一個微笑道:“阿姨,這是我給您和叔叔準備的新年禮物,還請您笑納?!?/p>
見魏母沒有推開,云未昭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只見她急忙又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魏尋心道:“這是我自己的一對玉鐲子,我做文物修護工作不方便帶著這些在手上,就裝在包里求個平安。”
“如果姑姑不嫌棄的話,這個就先充作見面禮了?!痹莆凑颜f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季為準道:“姑父,真是抱歉,實在是沒什么可以現場給您的了?!?/p>
魏卿有些驚訝地看著云未昭遞出去的那一對兒玉鐲,他知道那是從她自己身上卸下來的飾品。
因為現代人大多都比較干練,比起玉飾也更喜歡休閑簡單的手串之類,所以她便不再帶在手上,只收在包里一直隨身跟著她。
但畢竟是跟了她幾千年的東西,說送就送,還特別好地扯了個謊,實在是讓魏卿又為她不平又驕傲。
不平是因為他不想讓云未昭用自己的東西去討好他的家人,驕傲卻是因為自家媳婦這么聰明,實在是帶得一手好節奏。
果然魏尋心已經順著云未昭的話開口道:“我是聽二哥說,你是做文物修護工作的,也算和魏卿是同行。只是小女孩兒做這些不覺得枯燥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云未昭遞給她的小盒子,在見到那一對玉鐲時,瞳孔倏地放大了一下。她面上不動聲色地保持著方才的微笑,內心卻已是萬馬奔騰而過。
“還好,我一直挺喜歡這些,不會覺得枯燥。”
云未昭其實沒想當著魏父魏母的面再說謊,但又實在不知道怎么解釋隨身背著玉鐲的原因,便只能硬著頭皮又開始扯謊。
季舒忽然輕哼了一聲。
“別是看著我哥哥喜歡這些,就有意為之,說什么‘志趣相投’騙男人了吧!”
“季舒!”魏尋心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快跟姐姐道歉。”
季舒揚著臉,挑釁地看著云未昭,不懷好意道:“憑什么要我道歉,我說錯了嗎?為了迎合男人的倒貼女,我見得多了!”
“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令在場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向季舒看去。
只見季為準一臉羞愧地看向魏父,朗聲道:“二哥,是我把女兒教壞了,惹得您全家都不高興,我這就教訓她?!?/p>
他說著,又想動手打季舒。
卻被魏父攔住了,只聽見魏父道:“小舒從小就比較纏著魏卿,可能也是聽說哥哥要結婚一時不太習慣,說到底是我們做長輩的沒教好她?!?/p>
“大過年的,我們做長輩的也該反省反省自己,再回去教育孩子。”
這幾句話說得婉轉,卻點明了三件事:一是作為一家之長的魏尋儒已經認可了魏卿和云未昭的婚事;二是季舒這副跋扈性子是他們做父母的從小視而不見導致的問題,他們自己合該反省;三便是,要打回家打,別擾了我家過年的心情。
“你打我!季為準你居然打我!”季舒被打得發蒙,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忽然就指著自己的父親大聲嚷嚷起來。
“還有你,你就想著見你之前的兒子!從來不關心我!”季舒又轉向魏尋心,怨氣橫生道。
“我最討厭你們了!”季舒捂著臉,猛地推開人群,打開了門沖了出去。
這可以一下急壞了魏尋心和季為準,他們猛地站起身來就要穿外衣出去找女兒,卻聽見魏卿開了口:“這兒是家屬區,叫保安看住她不讓她離開就行。”
“姑姑,姑父難得回家一趟,還是先吃飯?!?/p>
眾人這才驚覺其實大家都還沒吃午飯,魏尋心擔心女兒,及時聽見魏卿這么說,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道:“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她。”
“坐下!”魏尋儒從剛才開始便一直皺著眉,這會兒終于大喝出聲:“就是你慣的,我看餓她一頓能怎么樣!十八九的人了,也丟不了!”
“尋心,二哥說得對,餓她一頓,該給她長點記性。”
季為準家里是做生意的,在英國和國內都有產業,家大業大。平時在外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在面對自己妻子的兄長時,卻總覺得在氣勢上莫名矮了半截。
但他也并不在意,更是真心佩服自己的舅兄,能在魏老離世這許多年后一直把這一大家子人拉扯在一起,讓大家無論從這世界哪個角落回到A市,都還能找到那么一個可以稱作家的地方。
更不用提在家庭之外,舅兄亦有著他這樣出身的人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氣魄胸懷。
魏尋心這會兒也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她的二哥,早就認定了這個兒媳婦。
不過也是了,隨手送出來的玉鐲就是上乘的古董,雖說用金錢衡量俗氣了些,但的確是價值不菲的珍寶。這樣的女孩兒,出身定然不會差。
出身不差,教養必定不俗。
教養不俗,夫妻相處也會更加輕松,更何況,魏卿也是真喜歡這女孩。
魏卿從小就是個不喜與人親近的孩子。
他從七歲大的時候起,每逢暑假都自己一個人搬著個小板凳坐到了自家樓下的大樹陰涼處,默默看上一整天的書,自得其樂。
偶爾封恒和宋明月也會跟著他一起來讀書,一時之間,三個人小小的身影便成了家屬院里靚麗的一道風景。
旁邊還有一個上躥下跳的小姑娘,一會拉著魏卿說會兒話,一會纏著封恒帶她去買糖吃,一會又叫宋明月陪自己繡十字繡,每每這樣的時候,人們就會看見聶父一臉陰沉地來抓人。
“你不看書就別打擾別人,真是丟人,走,回家!”
結果到了最后,反而是聶菲一門心思學了文學,成了和那些書本淵緣最深的人。
這些就是魏卿的童年里,為數不多五彩繽紛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似乎白紙黑字才是他從童年直到如今人生的主色調。
魏尋心一直熟悉的都是這樣的魏卿。
但是今天卻完全不同。
他望向那個女孩的眼神里,全是親近和愛戀,還有要和她執手一生的堅定。
“你真的不去找你妹妹呀,她似乎是因為我才挨打的?!痹莆凑呀o魏卿夾了一個雞腿,低聲湊到他耳邊道。
“她那么說你,你不生氣?”
魏卿對小劍靈的好脾氣十分心疼。
“生氣呀,超想打她的!”
云未昭才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氣鼓鼓地看向魏卿道:“但是姑父已經打了她。而且她估計也只有過年回來過,對這邊也不熟悉,跑丟了就真不好了?!?/p>
魏卿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腮幫子,云未昭立刻就破功笑了出來。
“我是不是特別大度!”云未昭眨著大眼睛,想要魏卿夸獎她。
“昭兒真大度?!?/p>
魏卿說著,也笑著給她夾了一大塊扣肉。
“一會吃完飯你跟我一起去找?”
魏卿雖說不喜歡季舒,但那畢竟是他姑姑的女兒,是他的表妹,若說真的放任不管,他也做不到。
“嗯,行。”云未昭點了點頭,笑瞇瞇地又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魏卿無奈,把她的手按了下來,輕聲威脅她道:“你再這么只顧著給我夾菜,明天就別想出門了?!?/p>
“讓你根本下不了床。”這幾個字他把聲音壓得極低,幾近無聲,但云未昭還是聽的一清二楚,她的臉忽地一紅,埋首扒飯道:“我知道了?!?/p>
魏卿的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魏父把這一幕小情侶的打鬧看在眼里,轉頭看向身邊的妻子,亦是低聲道:“如何,還是不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辦,你兒子能跟她分開?”魏母自然也把兩人眼角眉梢滿溢而出的愛意看了個清楚,只聽見她終于放棄了最后的掙扎,嘆氣道:“倒也的確是個好姑娘?!?/p>
尤其是想起云未昭昨晚的那句“變回人類”,魏母心里其實早都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小姑娘做魏卿的未婚妻,做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那是怎樣強烈的愛,可以讓她放棄自己的永恒,只為了與魏卿白首到老呢?
魏母其實也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