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遠山的目光緩緩掃過瞎子布滿猙獰疤痕散發著狂躁氣息的左臂和白色的右手，再看向他身后的四把劍鞘，最后才凝視著瞎子的雙眼，他誠懇地道：“你已經在做了，而且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你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瞎子淡淡道：“每個人都要付出代價的，即使只是茍延殘喘地活著。”
“是否行的通？”
蓋遠山還是忍不住問道，聲音中有一絲顫抖的激動。
蓋遠山身后的女人和女人身后的銀甲人們詫異地看向蓋遠山，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粗豪的，勇敢無畏的漢子這個樣子。
即使他們這次來是要獵殺修煉者，蓋遠山也是毫不動容。
對于為了信念而能獻出生命的人來說，還有什么能讓他激動的呢？
唯有信念！
這些人的眼睛亮了起來，灼灼地看向瞎子。
瞎子看了霍斯老爹一眼。
蓋遠山笑道：“即使我會說出去，老霍斯也不會說出去的，即使為了他的兒子。”
霍斯老頭兒心中一痛，他的兒子死在了對修煉者的抵抗中，他永遠難以忘記那一幕，不是鐵與血，不是戰斗與咆哮，他的兒子只是因為擋了路，就被修煉者輕輕一揮，整個人變成了一灘肉泥。
似乎預感到了這是自己這么多年一直渴望的機會，日夜難眠，剜心噬骨的機會，霍斯老爹轉身關上了門，將風雨擋在門外，滿是褶子的老臉上，一雙眼睛露出畏縮的光芒，他嘴唇顫抖著：“我不說，我死也不會說。”
仿佛小孩子的保證一般，蓋遠山的臉上卻露出嚴肅的表情。
工坊內，一群人寂靜無聲，瞎子開了口，帶著回憶的囈語，一如十年前他和蓋遠山的對話。
“劍術的境界會不會是永無止境的？”
……
在紛亂的劍影中，年輕的蓋遠山無意中的一句話，使得同樣年輕的瞎子犀利的攻擊出現了細微的破綻。
“呵呵，這可不像你，這么容易就分神了？”蓋遠山收起了劍，笑著說道。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呵，劍術的境界啊……”瞎子收起了劍，陷入了沉思。
蓋遠山見狀也頗有些無奈，心想自己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突然想起這個問題。見好友猶自發愣，不禁有些尷尬：“我是不是找錯話題了？明知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卻還是忍不住問了……我想即使是你我，也無法達到這種境界吧！”
“啊，不是的。”瞎子這時終于回過神來，“我剛只是突然想到，現在有很多劍士都已經達到了跟我們相似的境界，說不定，我們已經不是最強的劍士了。或許在我們從未見過的人中，就有人超越了我們，達到了我們模糊中認知的那個境界。”
“你是說……”
“是的，我想你也一定感受到了，雖然我們的劍術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境界，但是卻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劍術的境界一定是無止境的，只是下一個境界究竟是什么，我們還未認知到罷了。”
“哈哈，看來你的感悟很深啊！”蓋遠山聽罷會心一笑，隨后也認真地說道，“劍術的下一個境界……真是令人神往啊……我曾經在練劍的過程中進入到那層境界，雖然只是有限的幾次，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強大。如果能徹底突破到那層境界，我想，應該可以多幾分勝算。”
年輕的蓋遠山說完便望向了頭頂的修煉大陸。
“我們會勝利的。”年輕的瞎子撫著他的長劍道。
“會的！”蓋遠山用和他的年齡一樣年輕的語氣強調說道。
“其實，和斗氣修為相比，追求劍術的最高境界才更令人著迷。哎，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境界，想要達到也不是那么容易吧，這也許需要一生的時間……誒，你說，現在是不是可以為這層境界取個名字呢，就像大劍師和劍圣一樣。”
瞎子聽到這個再次陷入了沉思，隔了一會才冒出一句話：
“您覺得‘劍神’如何呢？”
“這……是不是有些太高了？要知道現在誰也無法確定劍術的境界是否有盡頭，那更高的層次又該叫什么呢？”
“這有什么難的，等到那一天再說吧！”瞎子笑道。
“哈哈！果然像你的作風！”
……
工坊內，蓋遠山點點頭，道：“十年前，我們這樣說過。”
“劍術的境界啊！”
瞎子自語了一聲，白色的右手突然拔出了劍，閃電般刺向蓋遠山的喉結。
這一刺，劍光竟如水波一樣，層層的水波將整間屋子照亮了。
每個人都在水波之中，每個人也都在劍光之下。
大驚失色的女人和銀甲人們還沒來得及動作，水波又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了。
“劍術的境界會不會是永無止境的？”
瞎子再次喃喃道。
蓋遠山摸了摸喉結，剛才他并沒有察覺到斗氣波動，所以他的斗氣依然在體內平穩浩瀚地流淌著，沒做出任何反應。
但他的喉結卻仿佛已被刺中。
蓋遠山遲疑了，看向瞎子的雙手，再看向瞎子背上的四把劍，竟無法察覺瞎子怎么出手的。
“你……”
瞎子低著頭，心中生出一絲悲哀來，好友竟然無法察覺他根本未曾出手過，哪怕他的斗氣修為能短暫地提升為劍圣，但他的劍，卻不是！
不是啊！
連劍圣都不是……那就……更不是劍神了……
更何況更在劍神之上的境界！
他？怎么配是自己的好友！
瞎子的背上，四把劍嗡嗡地震動，他的左臂沸騰了起來，肉眼可見的血氣如霧氣般散發了出來，將他籠罩，整個人仿佛一頭兇獸，狂躁嗜血的氣息源源不絕地彌漫起來。
“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一聲淡淡的聲音突然從瞎子的口中傳出，蓋遠山只看清了一只白色的手閃電般拔出身后的巨劍，緊接著煉金工坊一聲巨震，而那狂暴的血氣便如同流水一般重新回到了好友的左手，隱沒在那暗紅色的猙獰皮膚之下。
“劍術的境界是永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