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瑾玥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等價交換的。

錢貨兩訖，各取所需。誰也別欠誰的恩情，誰也別過后覺得心存愧疚。

除了白赫昀和蕭鏡哲，那是兩個例外。

不過也有相似的地方，他們兩個，都救了她的命。

幫吳珮錦整理資料的原因也很簡單。

對方給了她一個安靜舒適的宿舍環境，她總要做點什么，讓對方覺得自己那么做值得。

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

吳珮錦還坐在床上，穆瑾玥站著，比她高，她仰著頭看穆瑾玥，眨巴著眼睛，像是對這個解釋茫然了一瞬，也像是沒聽懂。

穆瑾玥也不急，站在那兒等她想明白。

“所以說，這個……”吳珮錦晃了晃手里的筆記本，像是打通了任通二脈，眼睛倏地迸發璀璨光彩，“能幫我過期末考試么？”

穆瑾玥說話向來給自己留一分余地：“不能保證，只是可能會有幫助。”

“有幫助就夠了，”吳珮錦很有自知之明，“反正肯定比我現在強?！?/p>

她喜滋滋的抱著筆記本，杏眼澄澈明亮，蘊著笑看向穆瑾玥，“瑾玥，謝謝你，我真是太愛你了！”

穆瑾玥：“……”

她抬手，小拇指勾著鬢角一縷碎發別在耳后，表情依舊淡淡的：“你不用跟我道謝，我剛剛說過了，這是因為……”

吳珮錦打斷她，“我聽明白了，可是，”她停頓了一下，一臉不解，歪著頭看她：“那難道不是應該的么？”

她的思維模式很簡單，甚至稱得上一根筋。既然她接受了穆瑾玥這個室友，那該有的‘寢室禮節’，還是要有的。

雖然不需要到讓人敬佩謳歌的程度，但至少別把人嚇到，別讓室友覺得她精神不正常。

窗外，天色一寸一寸的暗下來，屋里沒開燈，有些昏暗，朦朧了輪廓，卻更加凸顯了那雙干凈杏眼此時的茫然不解。

穆瑾玥怔忪，片刻后斂眸，長長的睫毛垂下，落下一片暗影，微微顫抖間，她張了張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需要這份筆記，對吧?！?/p>

吳珮錦：“？”

“不，”她抱緊了筆記本，一臉正義凜然道：“我很需要！”

瞪圓的雙眼緊盯著穆瑾玥，像是是戒備的小獸，怕她會忽然撲上來搶一樣。

穆瑾玥嘴角很輕微的抽動了一下，把快關機的手機充上電，撈起睡衣進了浴室。

她關上門，打開花灑，溫水兜頭淋下來，沖淡了那絲似有若無的浮躁。

應該的……

“哪有什么應該的……”

她輕笑了一聲，抹了把臉，略微混沌的大腦也清醒了不少，把身上的衣服扔進臟衣簍，簡單沖了個澡，換上柔軟的睡衣，想了想，又把換下來的衣服也洗干凈了。

寢室有陽臺，內衣不方便晾在陽臺上，但是襯衫和牛仔褲可以。

等她拿著洗干凈的衣服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吳珮錦還趴在床上，雙手捧著下巴，花癡狀的看著手機屏幕，連她洗完澡，順便洗了個衣服都不知道。

穆瑾玥瞥了一眼，筆記本被她放在手機下邊，目光所及的距離。

有點像藏著過冬糧的松鼠。

此時，松鼠還在小聲喃喃：“太帥了……”

有些無語地收回視線，穆瑾玥走到陽臺，把衣服掛好，然后才回到床邊，拿起手機。

一條未接來電，一條微信的未讀消息，顯示都是‘白赫昀’。

未接來電是半個小時之前的，微信消息倒是剛收到。屏幕上白光閃爍，黑色工整的字跡顯得有些冰冷。

她設了靜音，剛才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自然沒注意到。

穆瑾玥先是點開微信，白赫昀發來的是一張圖，沒有文字。

縮略圖根本看不清，只依稀能判斷出是一張表格，她點開大圖，一邊抓了兩下半干的頭發，一邊等圖片加載，加載出來清晰大圖之后，她卻整個人愣了愣。

擰著眉，穆瑾玥把手機拿近了兩公分，像是怕自己看錯了一般，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兩下，局部放大。

【高二下學期第三次月考——理科級名次：001——傅彥，總分719】

想都沒想，穆瑾玥給他回了個電話。

那邊秒接，沒等白赫昀說話，穆瑾玥語速很快的問道：“你給我發的成績單是哪來的？”

“歷屆的成績都是記錄在學校官網的，只要上去搜一下就能找到?！卑缀贞赖?。

當然，關于他是先讓蕭鏡哲查了一下，之后才去官網扒成績單的事情，白赫昀并沒有提起。

“瑾玥，他成績很好，”白赫昀如是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要讓你給他補習？”

穆瑾玥握著手機，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滴答’一下，發梢匯聚了水滴砸在腿上，瞬間就被棉質睡褲吸收，卻在那一處留下淺淺的水漬，顏色都比旁邊深了些。

穆瑾玥抬手，摸了下吸了水的地方，語氣無波無瀾：“既然是交易，原因就不重要?！?/p>

“你……是這么想的？”

“不然呢？”穆瑾玥反問。

白赫昀沉默了幾秒，笑了聲：“沒什么，是我想多了。”

不僅僅是想多，他甚至杞人憂天了。

又聊了兩句，穆瑾玥掛了電話，放下手機，看起來一切如常。

腿上微微暗沉的水跡已經蒸發，完全看不出異樣。

十點，吳珮錦跟她道了聲晚安，十一點，穆瑾玥的手機亮起，她拿起來摩挲了兩下手機邊緣，走到洗手間接通。

“今天想聽故事還是聽歌？”傅彥的嗓音依舊有些散漫的懶意，“不過事先說明，我可不會講童話?！?/p>

穆瑾玥背靠著洗手間的門，壓低了聲音：“聽故事，不是童話也行。”

傅彥問：“那你想聽什么？”

“想聽一聽，”穆瑾玥微微勾唇：“理科年級排名第一的學霸，為什么要找文科生補習?！?/p>

萬籟俱寂，穆瑾玥能清楚的聽到那頭的人呼吸一滯，半天沒有聲響。

“這個故事很難講么？”穆瑾玥問：“我以為，自述應該比編故事簡單多了才對，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