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主又喝了一口涼透的茶水,轉向自己的大女兒:“南宮鈺,你呢,你為什么掐妹妹的脖子,如果就那么掐死了妹妹,你想怎么辦?”
南宮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父親,父親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很嚴肅。
她的心里有萬千的想法,想要一股腦的全部說出來,但是她想父親不會聽她絮絮叨叨地說這么多,她想自己還是應該冷靜,把自己這一立場的理由說出來。
南宮鈺回答父親道:“我向妹妹道歉,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掐她的脖子。”
她轉頭看著跪在旁邊的妹妹,妹妹也看了她一眼,對她微笑,還露出了“沒關系”的表情。
南宮鈺心里很復雜,她不知道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就那么簡單地摔了她最珍貴的吊墜。
至于那什么紅衣的女人,她也不相信。
但是一路上妹妹一直不停地道歉,她早已經感受到了妹妹深深的歉意和后悔。她不討厭妹妹,而且對妹妹又發自內心的憐愛,可是在這一件事情上,她認為妹妹確實傷害了她,她真的很憤怒。
南宮鈺又垂頭看著面前的地板道:“可是父親,我的吊墜被摔碎了,所以我很生氣,憤怒之下就掐了妹妹。”
南宮家主聞言,皺著眉頭,心里只覺得最難解決的地方來了。
他對大女兒道:“吊墜沒了可以再找一個替代,可是你的妹妹是一條人命啊。你怎么能動手掐她的脖子呢,就算憤怒,你也不能對妹妹憤怒,不能失去了一個人的風度,變得像一點理智都沒有。”
說的不好聽點,這是心狠啊!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心狠到掐死親人,他只能認為女兒是年紀小,不能辨別自己的行為好壞,只是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智,才有如此舉動。
南宮鈺情緒開始激動起來:“可是我的它吊墜碎了!再也沒有了啊!”
回想起玉墜摔碎的那一瞬間,她的腦子里都是歇斯底里的絕望、苦苦掙扎的無助,她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東西啊!
她才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為什么她不憤怒?
她難道就不能憤怒嗎?
難道就不該憤怒嗎!
她想,她的憤怒是理所當然。她很后悔對妹妹的所作所為,她也很理解妹妹只是頑皮。
她理解了,誰來理解她?
她想要父親理解她,可是為什么父親偏偏就不能理解她呢!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當時的絕望和憤怒呢!
看著一臉倔強的南宮鈺,南宮家主也是一股氣憋在了心里,他最擔心的就是大女兒,她太容易在情感之中越陷越深,就像現在這樣。
南宮家主惆悵地說:“鈺兒啊,我知道你很看重吊墜,我也知道你很思念你的母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要學會往前看,不能夠一直抓著過去啊,你還小,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這些事情耿耿于懷,對你而言沒有好處,你知道嗎?”
南宮鈺默然流淚。
她的心已經碎了。
這,怎么會是耿耿于懷呢?
父親啊,因為你不愛我的母親,所以就算她在院子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苦等,你也不會憐愛她一分;就算她整夜整夜地在鏡子前枯坐,你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你是如此無情!竟然能夠忘了這樣一個為了你燃盡所有生命的女人!你不僅自己忘了母親,還想要我也忘母親!
她“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著父親歇斯底里:“我忘不掉!也永遠不會忘掉!那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
南宮鈺看著廳里的人,泣不成聲:“你們所有人、都能忘記!你們所有人、都不耿耿于懷!我偏偏、就不能忘記!我偏偏、就要、耿耿于懷!”
她看了父親最后一眼,那眼神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他一樣。
她轉身走向外面,一邊走,一邊快速地抽出自己的長劍,向空中狠狠一拋,縱身一躍站到了飛劍上。
“啊!”南宮夫人嚇得站了起來。
南宮家主也急忙運起修為,幾個踏步到了南宮鈺的旁邊,他抓住用力女兒的手臂,聲音里俱是驚慌:“鈺兒!你這是做什么!”
南宮鈺流著淚,冷哼一聲看著父親:“呵、做什么?”
她手臂附力量,猛地一震,父親的手被震開。
她穩定自己的飛劍,捏著拳頭道:“我從今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這里,不是我的家!”
南宮家主滿臉震驚:“你說什么?!”
同時南宮云也追了出來,她看見姐姐拔劍就走,知道姐姐生氣得,要離開了。
她也急得大哭,一邊哭一邊喊:“姐姐我錯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姐姐我錯了!”
南宮鈺充耳不聞,定定看著父親。
南宮家主也定定的看著她。
眼前女兒眼里的仇恨,耳邊孩童悲傷的大哭。這短短的一瞬間仿佛過了千百年那樣久。
南宮家主心神俱裂,喘著粗氣:“鈺兒……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南宮鈺滿臉淚痕,但是聲音冷靜而堅定:“是的,這就是我想要的。”
南宮家主的身體晃了一下:“你……想清楚了?”
南宮鈺的聲音依然堅定:“是的,我想得很清楚。”
南宮家主在空中后退了幾步,嘴里吶吶的說了些什么。
南宮鈺沒有聽清,但是她也不必再聽清。她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姐姐——”南宮云的哭喊聲追著她漸漸變遠,越來越小,逐漸沒有了。
她化為一道流光,劃過嘉丘城的上空,消失不見。
眾婢女小斯連忙攔著想要追出去的的二小姐,二小姐不停地哭喊著姐姐,不停地掙扎,場面一度混亂。
南宮郡從半空中一直倒退,慢慢落在地上,腳跟碰到地面的時候卻軟了一下。南宮夫人連忙扶住他的手臂。
南宮郡轉頭看著自己的妻子,吶吶地問她:“我做錯了嗎……”南宮夫人無法回答他錯與不錯,只能全力撐著他的身體。
南宮郡望著天上,久久不動。那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十歲。
………………
南宮鈺御著飛劍在高空中急速前行,大風吹得臉生疼。
望著遙遠的天際線以及恢弘的日落,她想,她已經明白了。
她與這個家,始終存在著一道巨大的溝壑,一座巍峨的大山,也許她窮極一生,也無法逾越。
她最終,依舊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