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小凡的質問，小雷哥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他冷冷地看著蘇小凡，不悅道：“三百是熟手以后的工錢，你現在才剛來，毛手毛腳的怎么可能給你三百？”
熟手？
蘇小凡頓時臉色漲紅。
這抬鐵軌搬搖臂的苦力活，能有什么技術可言？
他正想反駁，旁邊的劉哥連忙拍了拍蘇小凡的肩膀，說道：“小雷哥說得沒錯，你才剛來第一天，哪能這么快上手？”
說著，他還對小雷哥笑道：“小凡第一天來不懂規矩，你別往心里去。”
蘇小凡聽到劉哥的話，哪還不知道這里面有貓膩。
肯定是這小雷哥克扣了他那一百塊錢，而且看樣子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小雷哥聽到劉哥的話，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他轉頭看著蘇小凡，冷哼道：
“我們做學徒的，一分工錢都沒，福哥能給兩百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要是不想吃這碗飯，趁早滾蛋！”
“你特么算……”
蘇小凡正欲發作，旁邊的劉哥連忙捂住蘇小凡的嘴把他拉到身后，對小雷哥說道：
“年輕人不懂事，回頭我一定好好管教一下，沒什么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啊……”
劉哥說著，便把蘇小凡往車上塞。
小雷哥瞥了車上的蘇小凡一眼，吐了口唾沫后便轉身離開了。
以蘇小凡的力氣，劉哥不可能摁住他，但蘇小凡知道劉哥是為了他好，于是便忍住氣沒有推開劉哥。
他臉色鐵青，沉聲道：“劉哥你松手吧……這特么不就是個學徒么，拽什么拽？我去找福哥評評理！”
劉哥搖了搖頭：“你是個剛來的民工，他是福哥的大徒弟，天天免費給福哥干活，你憑什么以為福哥會站你這邊？”
蘇小凡聽后，一肚子氣不知道往哪撒，只能咬著牙，把氣往里咽。
劉哥見他情緒稍微穩定了點，才緩緩地松開手，說道：
“這種事忍一忍就過去了，你要是覺得這碗飯憋屈，下次別來就成了……”
蘇小凡低著頭沒有回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劉哥只好嘆了口氣，坐回了副駕駛。
一直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的牛叁，這才終于找到了點事干，他連忙坐上駕駛室，發動了汽車。
三個人坐在車上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壓抑，耳邊只有面包車那嗡嗡嗡的發動機響聲，聽得讓人更加煩悶了。
突然，劉哥側過身，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后面的蘇小凡。
蘇小凡抬頭一看，只見劉哥手上捏著一張百元大鈔，沖他笑了笑，道：“你第一天開工，全程沒偷一個懶，沒喊一句苦，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劉哥給你包個紅包。”
蘇小凡看著劉哥手上的錢，鼻頭突然有些發酸。
他連忙低下頭，低聲說道：“謝謝劉哥的好意，紅包就不用了，按理來說您現在算我半個師傅，應該是我給您包紅包才對。”
“男子漢，這么扭扭捏捏干啥！”劉哥說著，直接把錢從蘇小凡衣領口塞了進去，“等你以后賺大錢了，買條煙孝敬一下我老劉頭不就好了嘛！”
“……”
蘇小凡緩緩地把錢從衣服里拿出來。
他看著這張被劉哥揉得皺巴巴的鈔票，頓時如鯁在喉。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動情處。
以前大手大腳的時候，他從沒想過，一張一百塊錢的鈔票，竟然會讓他小蘇總眼淚水打轉。
老劉頭這樣的人，真是太讓人討厭了！
這一百塊錢對蘇小凡來說，真的很重要。
如果每天只能賺兩百塊，他真可能得睡大街了。
他現在連租房的錢都沒有，住招待所每天又得一百，開工這么早，打個車又要去掉五十左右，剩下五十塊錢夠干嘛？
如果遇上收晚工的情況，回去還得打車，這工打得就是虧了。
他突然想起了張玨之前對她說過的幾句話……
“外面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混的……”
“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你以前有多幸福了！”
……
蘇小凡偷偷地抹了下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這一百塊錢折好，塞放進了口袋。
導演系二試的時候，王教授說得沒錯，蘇小凡的報復心很強，但他的報恩心同樣也很強。
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后但凡有口肉吃，就不會少了劉哥一碗湯！
同時，這活說什么也得干下去，他就不信找不到機會治治那小雷哥！
劉哥突然又開口道：“你也別太沮喪了，其實平時都是福哥親自把工錢發下來的”
“今天你是運氣不好，剛好遇到小雷代發……這家伙別說是欺負你個新來的，就連我徒弟的他也照扣不誤。”
蘇小凡不由有些驚訝，開口問道：“他這么囂張，你們怎么不和福哥說說？”
“對了……牛叁不是你的徒弟么，帶的徒弟福哥也會給工錢？”
劉哥呵呵一笑，解釋道：“制片組可不管什么徒弟不徒弟的，干什么活就發什么錢，只不過大部分師傅都扣下來，不怎么給徒弟而已。”
“像我們這種苦力活，牛叁跟著我也是受苦受累，我能扣他的工錢嗎？何況牛叁還是我外甥。”
牛叁回頭朝蘇小凡憨憨地笑了笑。
蘇小凡也勉強的笑了笑，對這圈里的道道又多了分了解。
“至于那小雷……”劉哥又繼續說道，“也不是沒人和福哥說過，但那小雷一口咬定給足了，福哥可能覺得小雷跟著他這么多年，也沒賺著錢，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但凡遇到小雷發工錢，就是福哥默認他私下扣點零花錢，反正沒多少，就當是孝敬福哥這么多年來的關照了……”
蘇小凡搖了搖頭，說道：“話不是這么說的，他既然選擇拜福哥為師，就得做好前期投資，出師后賺大錢的心理準備，他現在還沒出師就想著法克扣別人的血汗錢，敗壞名聲無異于殺雞取卵……”
至于福哥，只不過是想遵從行業規則的同時，又心軟護徒罷了，蘇小凡對他的意見倒是沒那么大。
劉哥倒也沒有反駁蘇小凡，三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沒過多久，牛叁把車開進了電影廠附近的一個小車庫。
這是劉哥花錢租下來做倉庫的，既可以放設備，又能停車。
不過車上的東西基本是不用卸下來的，方便隨時出工。
下了車后，劉哥拍了拍蘇小凡的肩膀說道：
“你回頭好好琢磨琢磨，要是還想接著干，明早六點直接過來這里，我們明天還開工。”
蘇小凡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干！為什么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