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寢室樓倒塌了？”肖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一個全國重點大學，一棟宿舍樓突然就倒塌了，這事也太玄乎了。

“呵……具體情況我們還在調查，有可能是施工時出現了小小的意外。”總務處主任挺著肚子，摸了摸頭頂光亮的地中海區域，顯得有些尷尬。他拉開窗簾，指了指遠處一塊工地。

那是京華大學的宿舍區，林林總總一共有十幾棟學生宿舍樓，排成了整齊的一排，但中間突兀地缺了一棟。看上去就好像一排牙齒缺了門牙，十分滑稽。

肖明來到窗前，仔細看了看。主任的辦公樓在學校的中心區域，而且又在七樓，所以視野十分開闊，肖明一眼就看到了那棟倒塌的宿舍樓。

這時候樓下已經圍上了安全警戒線，任何人都禁止入內，場地里除了有十幾臺挖掘機正在清理滿地破碎的磚塊外，便什么也沒有了。

肖明突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情感——這棟樓真是高風亮節，不想和其他豆腐渣工程同流合污，選擇了倒塌而自盡明志，真是可歌可嘆。

嘆惋過后，肖明心里便暗自慶幸——倒了就倒了，跟他有什么關系，只要他沒被埋在里面就不虧。

似乎是感受了肖明的心思，主任連忙解釋道：“這棟樓是個例外，在事故發生之后，我們第一時間就對其他樓進行了安全檢查，所有建筑指標都合規合格，沒有發現任何安全隱患。”

“所以說，這只是個意外。”主任放下窗簾，心虛的念叨著，他望向肖明，無奈地說道：“你也看到了，因為這起事故，導致原本安排給那一棟寢室樓的同學都沒有了宿舍，你也不例外。”

“那可咋辦，校方總得有個解決辦法吧。”肖明擺擺手，“總不能讓我流浪街頭吧，這事要是傳出去，對學校影響多不好啊。”

“別，別聲張，學校自有安排。”主任連忙擺了擺手，搶過了話頭。學校無緣無故倒了一棟樓，雖說是在放假期間，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不論如何，學校的聲譽還是受到了損傷。而他作為總務處的主任更是難逃干系，要是這件事不好好善后，讓輿論繼續發酵，他的飯碗可就不保了。

“不必擔心，針對這起突發事件，校方討論出了兩個應急方案。”主任連忙從抽屜中取出兩份文件，一左一右放到了肖明身前。

“第一個方案，就是把學生安排在校園周邊的居民區中。”主任說著，將第一份文件推到了肖明身前，“學校目前正在和周邊的居民小區進行協商，讓他們將空閑的公寓優先并且折價出租給我們的學生，等我們新的公寓樓建好之后，再將學生們接回來。”

肖明翻了翻文件，上面果真標示出了學校周邊各大公寓樓和居民小區，還附帶了房子內部的照片，每一套房子里都是精裝修，內部干凈整潔，各種家電應有盡有，比普通的四人寢室不知道要好上幾個檔次。

“這個方案備受廣大學生好評，因為有不少同學追求更好的居住條件，也有部分同學喜歡清凈的獨居生活，所以他們很樂意在校外找房子住。”主任解釋。

“別說了，我選擇方案一。”肖明暗暗一喜，宿舍倒了就可以住公寓，他真是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這就好辦了。”聽到這話，主任微微松了口氣，來找他安排住處的學生實在太多了，能安頓一個是一個。

“但是……”

“？”這個突然的轉折讓肖明心里一驚。

“你要知道，學校周邊的房子和我們的學生寢室的居住條件存在差異，居住的成本自然也有高低。盡管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和小區協商，讓他們減輕我們學生的負擔，但畢竟成本還在那里，所以這筆住宿費用還是得你們自己補上。”

“嗯？”肖明臉一黑，“這難道不是免費的。”

“當然不是了。”主任說著，順勢將兩份文件收進抽屜，“外面的房子那么貴，除掉你在學校交的住宿費，你還需要補上……”

“等等！”肖明邁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主任的手。

“作為21世紀的有為青年，我對我自己的之前草率的決策深感愧疚。”肖明義正言辭地說著，手里硬生生從主任手中將第二份文件拽了出來。“我覺得，這第二個方案很有必要再看看，綜合對比之后再做決定也不遲，對吧。”

主任微微一愣，“只需要補上一筆小錢，你就能住上校外的公寓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你不想再了解一下？”這小子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繞是主任這么多年來閱歷，也是第一次看到肖明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學生。

肖明堅定地搖搖頭。了解一下房租，呵呵～

關于錢的事，別問，問就是沒錢。

“既然你執意要看看第二個方案，那我也不攔你。”主任眉頭微微一皺，“不過……”

“沒有什么過不過的，相信我，只要不花錢都是小問題。”肖明拍了拍胸口，對主任的話語置若罔聞，顯得很是自信。他翻開第二份方案，略微瞄了一眼。

“臥槽！”這一眼看到的東西令肖明情不自禁地爆了句粗口。

文檔上的信息實在是太刺激了！觸目驚心般的刺激！

第二份文件中，展示了寥寥無幾的幾張照片，每一張照片都是改革開放以后就被淘汰的黑白照，照片上展示了一間歪歪扭扭的瓦片房，房頂破了幾個大窟窿，看上去搖搖欲墜。而房子內部則是一片漆黑，地面上鋪著凹凸不平的磚頭，四周的墻壁裂開了幾道縫隙，幾只黑色的蜘蛛趴在角落里，黑色的霉斑隨處可見。

“這是宿舍？你確定這不是五十年前某起兇殺案件的犯罪現場？”肖明狠狠地把文件拍到了桌上。他終于明白了照片為什么只有黑白兩種顏色了。不是因為相機或者是PS刻意做出來的效果，而是因為這房子實在是太破，不論多么先進的相機，不管怎么拍它，都只有凄慘的黑白。

“咳咳，”主任尷尬一聲，“這間瓦房可有一段歷史了。自從我們學校建校那一年起，它就作為學校一部分就存在了，直到今天，和它同一批的房子基本上已經全部被拆光了，只留下了這一所，原本是用來留作紀念的建筑，但是因為最近宿舍緊缺，所以把它用作臨時的宿舍。”

頓了頓，主任繼續推銷道：“你要往好的方面想，這可是全校最古老的建筑，只為你這種敢于吃苦耐勞的學生開放啊，這是多么大的榮譽啊。”

“呵呵，”肖明皮笑肉不笑，“這等榮譽，我一個無名學生哪里消受地起啊，還是讓主任來吧。“

“你可真會開玩笑……“主任尷尬地摸了摸光滑的腦門，“雖然房子破了點，但是是絕對可以住人的。而且已經有人住進去了，這間房子被簡單改造過，有水電和單獨的衛生間，能夠滿足你的日常生活，你大可放心。”

聽主任這么一說，肖明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一臉嫌棄。

主任無奈搖了搖頭，“學校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住在那邊的條件確實會比較差，但你放心，只要你接受這個方案，學校會退還你之前交的住宿費，并且會給你的綜合分數上加分，在京華大學，綜合分數對于學生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說了吧。”

“怎么樣？”主任趁熱打鐵地勸說道：“要知道，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肖明皺了皺眉頭，陷入了糾結——難不成這大學四年真要在這貧民窟里度過了嗎？或者，去住一住外面的房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錢包，那輕薄如紙的感覺讓他心頭一涼，看來，他并沒有選擇的資本。

“行！第二個方案！”肖明咬了咬牙，“不就是吃點苦嗎？熬一熬就過去了。還有其他三個舍友和我一起吃苦，我怕什么？”

“三個人？不，不。”主任搖搖頭，“那棟房子至今只住進去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

說到那個人，主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光亮的地中海腦門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有些驚慌地看了看四周，心驚膽戰地閉上了嘴。

“祝你好運吧。”看著肖明的臉，主任心里默默念道。“希望下次見面時，你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