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生活很糟心，但還是有希望的。

那個老頭不是說濟山上有仙人嗎？仙人應(yīng)該可以治病吧？只是不知道貴不貴，他們實在是拿不出一文錢了。

玉笙垂頭喪氣，銀子沒有了，晚上又得露宿街頭，而墨殘好像又困了，比她更加垂頭喪氣。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果不其然，墨殘回到稻草堆，馬上睡著了。

夢里有金戈鐵馬的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近，玉笙迷迷糊糊的醒來，卻見不遠處有火光漸漸靠近，還有很多亂糟糟的呼喝之聲，甚至她還看到有刀劍森森寒光閃現(xiàn)。

“墨殘，墨殘……”

人影越來越近，然而關(guān)鍵時刻，墨殘睡的跟死了差不多，怎么搖都搖不醒。

不得已，玉笙把稻草往墨殘身上一堆，把他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

人影越來越多，舉著火把，隨手點在稻草上，燃起紅彤彤的大火。

玉笙一驚，弄出點動靜，轉(zhuǎn)身就跑。

但愿這些人能被引過來，不要再點火了，但愿墨殘能夠醒過來，自己跑掉，如果醒不過來，但愿他是個妖怪，不至于被燒死……

跑是跑不掉的，玉笙很輕易的被人逮到了，身后大火焚天。

刀劍在身后抵著，玉笙不敢回頭，也不知道墨殘有沒有在火堆里蹦出來？

這個短命的墨殘，虧她還用稻草把他藏的那么深，藏的那么認真，這會兒該熟透了吧？

呃，還有苦命的玉笙，怎么就那么倒霉，一天好日子沒過過，現(xiàn)在還要面對這些刀刀劍劍。

玉笙，還有破廟里的乞丐，以及村鎮(zhèn)上個個角落里的乞丐都被身著鎧甲的人綁著繩子，像牛羊一樣驅(qū)趕著，不知道被驅(qū)趕到哪里去？

該不會他們太影響市容市貌，所以才被官府用不正常手段驅(qū)離？但也用不著這么大的架勢吧？

這一次玉笙想的還是太美好了。

乞丐們被裝進一個大籠子里，就開始嚎啕大哭，玉笙不明所以，縮卷在角落里，盡量不引人注目。

沒一會兒，玉笙看到國色天香樓里的姑娘們，還有一些比較窮困潦倒的老弱婦孺也被丟進了籠子里。

難道這些姑娘們有傷風(fēng)化，有礙瞻觀了？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可以說是震天了，玉笙的感覺越來越不好，哭哭啼啼的人群里，終于看到了她的債主牡丹。

牡丹見玉笙還沖著她笑，罵她是個憨貨，居然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然后告訴玉笙，現(xiàn)在燕楚要打仗了，官府的人要把流民乞丐，老弱婦孺全部抓起來喂妖獸。

妖獸不是妖精，是未修成人形，未開心智，體積龐大，行動敏捷，兇殘嗜血，弒殺成性，喜歡吃人喝血的禽獸。

可是燕國卻偏偏訓(xùn)練這些兇殘的妖獸保家衛(wèi)國，時常以活人為祭。

他們便是那個祭品，嚴格來說是口糧。

玉笙頓時想哭，還不如墨殘的死法好一點。

馬車載著一個個的籠子，顛顛的不知道去哪。

牡丹見玉笙跟個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又跟她科普。

他們燕國當(dāng)年引妖族進幽云十六州才打下來半壁江山，然后燕皇沉夜廢人族王后，娶妖族公主冰璃為后，與妖族結(jié)姻，共守幽云十六州。

后來沉夜死了，沉夜的混賬兒子沉墨又娶了妖族公主冰鳶，這妖族公主都喜歡養(yǎng)妖獸用與邊關(guān)作戰(zhàn)。妖獸戰(zhàn)斗力強大無比，就是喜歡吃人，據(jù)說吃人的妖獸更加殘忍嗜血，可以大大提高戰(zhàn)斗力，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

前燕皇在的時候，冰璃不敢明目張膽，只是用死刑犯喂養(yǎng)妖獸，但是后來燕皇病重，所有犯了事的人據(jù)說都給喂了妖獸，燕國所有的大牢幾天之內(nèi)空無一人，就連拌了兩句嘴被抓起來的小夫妻，偷了根雞毛的小偷，欠了幾文錢的不還的鄰里，也都沒回來。

自此之后，百姓個個活得小心翼翼，民風(fēng)倒是開始淳樸起來，基本做到了路不拾遺，夜不出門，鄰里關(guān)系和諧到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境界，生怕惹一點官司。

再后來燕皇病情越來越重，開始閉關(guān)不出，不理國事，與此同時冰璃下令追捕流民乞丐喂養(yǎng)妖獸。

現(xiàn)在倒好，天下第一公子慕云湛客死云澤城，慕云澈集結(jié)大軍壓境，說是攻入燕國，屠城三日，直到血流漂杵。

沉墨軟弱無能，撐不起燕國，妖后冰鳶只得率領(lǐng)妖獸火速應(yīng)戰(zhàn)，所以不但連勾欄里的女子被安了個有傷風(fēng)化的名頭，就是貧苦不堪的老弱婦孺也被抓了起來喂妖獸，這燕國真成妖族的天下了。

你說好好的，這短命的慕云湛怎么就死了？神仙打架，可憐他們小鬼遭殃。

“慕云湛，慕云澈，名字好像有點熟悉？”玉笙抹著眼淚傻乎乎的問。

“慕云湛你都不知道啊？”牡丹又開始普及兩國由來已久的恩怨情仇。

慕云湛是楚國王爺慕明雋與燕國公主沉霜的兒子，號稱天下第一公子。當(dāng)年沒有楚國，也沒有燕國，整個九州大陸是大周的天下。

據(jù)說沉霜當(dāng)年剛從碧落宮出山歷練紅塵，不知道為什么嫁給了慕明雋，生了慕云湛，后來不知怎么的又和慕明雋和離，與哥哥沉夜一起造反攻打大周，慕明雋的哥哥慕明灝本來是大周將軍，英雄氣概為人臣服，這打著打著又被披上黃袍，擁立為王，大周算是覆滅。

大周覆滅之后，戰(zhàn)爭停止了，沉夜，慕明灝，以及妖族三分天下，但是又誰都不信任誰，慕云湛就是楚國送到燕國質(zhì)子，慕傾城也被嫁到妖族為后，燕國公主沉嫵長大之后也會被嫁到楚國，也算是三國聯(lián)姻，互相制衡。

所以號稱天下第一公子的慕云湛忽然客死云澤城，楚國怎能干休？

玉笙聽牡丹啰啰嗦嗦的跟她梳理這些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哭的淚流滿面。

這人死不能復(fù)生，何必連累他們這些小民。妖獸喜歡怎么吃人，是一口吐下去，還是慢慢嚼碎了吃？

夕陽西斜，顛顛簸簸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荒郊野嶺，官兵開始安營扎寨，生火造飯。

大概是怕他們餓瘦了，妖獸不喜歡，所以大包子一人兩個，關(guān)鍵還帶肉。

活了這么久了，玉笙還從來沒吃過大肉包，咬一口滿滿的都是肉，香掉牙了！

玉笙邊吃邊流淚，臨死前還能吃上這么好吃的肉包，這算不枉此生，可憐墨殘最后一頓啥都沒吃著。

天黑了，有星光閃爍，點點燦爛如鉆石，玉笙一邊吃肉包一邊追憶墨殘，抬頭一看，看見那遠遠的野林子間有一塊黑漆漆的木炭躲在樹后，用一雙賊亮的眼睛瞪著她，跟個鬼似的。

玉笙愣神的功夫，手里的肉包被一個又高又壯的乞丐搶走了。

“牡丹姐，你說妖獸吃人，是喜歡生吃，還是喜歡燉熟了吃，或者像肉包子一樣，剁成餡，放點蔥姜蒜再吃？”

“你個傻孩子，這個時候了居然問這種話？妖獸喜歡茹毛飲血。”

這話一問出，不但牡丹吃不下包子，就連那些搶了老弱婦孺五六個肉包的乞丐也瞬間吃不下了，一個個面如死灰。

“那牡丹姐你說妖獸是先吃胳膊還是先吃腿，或者一口咬斷脖子再吃？”

“撕碎了，妖獸喜歡把人撕碎了再吃！”一個同樣被搶了肉包子的小乞丐終于忍不住，大聲哭道。

然后剎那間整片山地鴉雀無聲，針落可聞，寂靜的可怕，嚇得牡丹趕緊拉著玉笙往后縮。

“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你若是個男子，我定收你我為我麾下，可惜這小身子板都不夠妖獸一頓的口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妖獸怎么吃人，明天我一定留你到最后，讓你親眼看著他們一個個是怎么被妖獸撕裂，嚼碎，一點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官兵頭頭走過來，陰森森，笑瞇瞇的看著玉笙說。

“那我要多拿兩個包子等著看，做鬼也不能做個餓死鬼。”玉笙抓著牢籠，眼巴巴的看著肉包子說道。

“好，多吃一點，今天肉包子管夠，免得做了餓死鬼不好投胎。”官兵頭頭揮了揮手，肉包子又抬了一籠過來，官兵頭頭拿起一個包子，遞給牡丹，乘機抓住牡丹的手，陰笑的說：“不過這水靈靈的姑娘就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大人，我這姐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溫柔賢淑，宜室宜家，你的兄弟們抓錯人了，還望大人放姐姐一條生路。”玉笙伸出來迅速拿了兩個包子，可憐兮兮的說。

“小姑娘嘴很甜，真可惜是個女孩家，放心，我們沒抓錯人，國色天香樓的姑娘在整個縣城都可以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兄弟們好久沒見過女人了，而且這要上交的口糧不夠，是要拿我們兄弟充人頭的。”官兵頭頭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們說。

“女人怎么啦？你還不是女人生的？”玉笙很不屑的小聲嘀咕。

“兄弟們，把這些女人拉出來，今晚上咱們樂呵樂呵。”

官兵頭頭色瞇瞇的看著牡丹，打開了馬車籠子，與此同時，其他小兵也迫不及待打開籠子，伸出咸豬手。

頓時山林間死拉活拽，哭天喊地。

玉笙瞄準機會，一腳踹開官兵頭頭，拉著牡丹從籠子里鉆了出來：“姐姐們，被殺了，也比被妖獸吃掉死得容易些，大不了一刀了命。”

玉笙大喊一聲，就往山林間跑，她不會看錯，墨殘來救她了，她一定不會看錯的。

“妹妹，別跑，他們會殺了你的。”牡丹猛然甩開玉笙的手，從后面疾呼。

“膽敢逃跑者，殺。”

身后拔刀的聲音密如連珠，玉笙不敢回頭，她知道這么沖出來九死一生，可是不沖出來，連死的尊嚴都沒有了。

刀鋒凜冽，殺意逼近，千鈞一發(fā)之際，墨殘拉住她的手，干凈利索的回身擋在玉笙身前，抬手擋刀。

“墨殘……”墨殘胳膊血流如注，玉笙驚呼，回頭一看，氣氛很是尷尬——就她一個人跑了。

十幾個官兵圍堵著他們兩個，馬車門大開，然而沒有一個人想要逃出來，就那么看著他們，有些人臉上還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想逃走可沒那么容易，小姑娘你太天真了。”官兵頭頭一步一步走近，看著玉笙陰森森的笑：“知道他們?yōu)槭裁淳退愠ㄩ_大門也不逃嗎?因為還有被妖獸嚼碎了更可怕的事情，想必你沒有父母家人，可是他們都有父母家人，一個人跑了沒關(guān)系，九族至親可是都要被喂妖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