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虎從地上爬起來，甩甩腦袋，抖掉頭上沙土后，與后面緊隨而來的第二只虎，一起沖到來萌車旁，見門窗緊閉，無處下手，這才灰頭土臉離去。

兩人有槍有弓，倒也不是沒有信心將其擊殺，但凡事就怕萬一，更何況今天是兩只老虎同時出擊。在野外最保險的做法是，先躲進車里，如此，進可攻退可守。

若想擊殺，打開一點窗戶就可以，實在對付不了就關上窗戶，慢慢等其離去即可。

“要說剛才你被嚇傻了，似乎也不太對。你打開車門后，還想著讓我先進車。”肖蕊望著東上相那傻傻的樣子，內心也是一絲欣慰，東上相沒有第一個沖進車不管她，也沒有把肖蕊推到前面去擋老虎，而是在危險面前讓著她。

但隨后，肖蕊眉頭又一皺，一臉不解：“可你剛才真的像個傻子，似乎在等著那老虎來吃你。”

抬起手，東上相指著車窗前，那十幾米遠處的枯樹，問：“那只老虎躍過樹干時摔了一跟斗，你瞧見了沒？”

“瞧見了。幸虧摔了一跟斗呢，否則更來不及。”

“你知道嗎？”東上相望著肖蕊，一臉嚴肅，“它摔之前，我就預見到了。”

“你預見到了？”

“嗯。”東上相重重地點頭。

肖蕊一聽，埋頭咯咯咯，忍不住笑出聲：“我說你剛才愣著干嘛呢，原來是……那里橫著根樹干，老虎可能會絆著，也可能絆不著。這只是一種概率而已。”

“就知道你不信。唉……”東上相歪頭看向窗戶邊，嘆了一口氣，回憶起往事來。

大毀滅前，當東上相把自己預言同學會摔在跨欄上的事說給其父親聽，結果……

他父親說：“這就好比道路上有個井蓋沒了，你在后面走著走著，看著一個人朝井蓋方向走去，此時，你預言那個人會掉進下水道，之后，那人真的掉進了下水道。那么，你能說，你之前的預言就是百分百準確嗎？顯然，道路上的井蓋沒了，這就是一個安全隱患，行人沒注意到就很容易掉進去，這種概率還挺大的。同理，跨欄本來就是挺容易讓人摔跤的。我之前也看到有人摔在跨欄上。這沒什么。”

“可是，爸，我那時的感覺特別特別強烈，真的，我那時不是認為他可能會摔在跨欄上，而是認為他百分百會摔！”多年前，東上相這樣說。

“只是既成事實反過來加深了你的錯覺而已。”當年，東上相的父親這樣說完后，摸了摸東上相的腦袋，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

……

“怎么，難道你還真認為，你是先知？”肖蕊將東上相從回憶中拉回來。

“我沒有這么說，我只是說，我預言了那只老虎的絆倒。”

“哈——”肖蕊笑了，“東上相，我給你說哈，出門前，我就有預感，咱們在湖邊釣魚，時間那么長，必然會碰到什么野獸，我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我知道你一直都會很小心地觀察四周，結果你瞧，釣魚的時候，你真的一直都在注意四周的動向，而且，野獸還真是被我們碰到了。那么你說，我的預言準嗎？”

“不一樣。我那時……”

東上相搖搖頭，本想繼續給肖蕊描述一下當時那種陷入空靈的感覺，但她覺得肖蕊死活也不會信，便不再過多解釋，只問道：“肖蕊，你是否……聽過某些具有預言能力的人？”

“聽過，但沒見過。而且我多半認為，那些人是騙子，假設他真的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這太好證實了，非常非常容易。”肖蕊說。

“怎么證實？”

“簡單，攝像頭對著他，現場直播，讓他看著某處地方，比如某條熙熙攘攘的繁華大街上，讓他預言大街上一件即將發生的事，或者是某個人會在垃圾桶旁停一下，或者是某個人一會兒會抽出手機，又或者是某個女子在等紅綠燈的時間里拿出小鏡子照照等等，總之，很好驗證。但幾萬年過去了，你見過哪個江湖騙子這般自我驗證過？沒有吧？只是文字記載，加上各種玄之又玄的傳說，誰信？”

“有沒有這種可能呢？就是具有這種特殊能力的人從不想暴露自己，因為他們可能……正在利用自己的預言能力為自己謀利。”

“即使你說的這種可能性真的存在，但人類歷史洋洋灑灑已經兩萬年，總會有那么一兩個冒泡的，是不是？但有誰冒泡了？預言未來要發生的事，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說，這相當于是穿梭到未來，看到未來的事，并告訴現在的自己。也許其他星系的其他文明，他們的物理學規律與我們有所不同，否則，在銀河系的話，穿梭到未來與基礎物理學有沖突。”

肖蕊說的這些，東上相何嘗不知道。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之前只能一直當做巧合來看。

但今天再次出現后，他又迷茫了，猶豫了。若自己真有預言能力，那這種能力的科學基礎是什么？完全說不通。

又或者是，預言能力完全能從物理科學，或者腦科學上進行解釋，只是，東上相學識有限，甚至是，整個人類還沒有能力去吃透這種科學而已。

“還有一種可能。”東上相望著肖蕊，“就是說，那些能預言未來的人，他們的能力很弱，只有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會出現。比如說，剛才老虎向我撲來，我面臨很大的生死壓力，此時，我展現了那種能力。但是在平時，他們并沒有能力展現出這種預言本領。”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好證實了。”肖蕊說，“你想嘛，如果某個人，在某種特定的壓力下，一生就展現了五次這種能力，那么你說，如何用視頻捕捉下來？即使捕捉下來，因為不具備可重復性，所以百分百也是沒人信。原因是，一生就那么五六次展現，這也完全可以用概率來解釋。瞎貓還有碰到死耗子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呢。”

東上相覺得肖蕊說得很有道理。別說沒有用視頻捕捉下來，即使有某個視頻，他真真實實地記錄了某個人的預言本領，比如說，他成功預言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某個他不認識的男子一會兒會彎下腰系鞋帶。

即使這樣的視頻流傳出來，大眾百分百也不會相信，因為懷疑是人的本能之一。比如有的人會這樣質疑，那是因為他提前看到了那個人的攜帶松了;又會有人懷疑，系鞋帶那個人與預言他的人是認識的，兩人在做戲。

總之，要向眾人證明一件他們本來就不相信的事，這是很難的。

“你說的有道理。”東上相仰起頭，若有所思，少頃，又道，“那也就是說，若想向別人證實那種預言能力，第一步就是要想辦法提高能力，做到隨時都能預言，讓試驗變得可重復任意次。”

“如果是那樣，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嘻嘻。”肖蕊兩手一攤，笑笑，“只是到那時，你就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有這種能力了。因為別人不知道的話，你才能實現百分百的利益最大化。”

“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真能向你隨時展示那種能力時，我可能會第一個告訴你。”東上相說。

“為什么？”

“你猜？”

“猜不到。”肖蕊指著他，命令道，“你說！”

“因為在末世，我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

“哈——”肖蕊大笑，“這我想起了那些鴨媽媽沒有在身邊，破殼而出的小鴨子第一眼看到的只是一個人，之后，小鴨子一直都把那人當做媽媽，人走到那，小鴨子就跟到那，煩都煩死了。”

“這……”東上相先是目瞪口呆，繼而眼珠兒一轉，道，“哈，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還有更神奇的呢。說是一只可愛的小雞，破殼而出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條狗，母狗。結果，母狗走哪，那可愛的小雞兒就走哪。”

肖蕊瞪著東上相，眼神里兇光漸濃。

兩人說的這個現象叫做“母親印刻期”或叫“印隨”“銘印”等，由奧地利動物行為學家康拉德·洛倫茲等人發現，并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