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望向車外無盡黑暗的目光，黛麗緩緩轉過頭，看著東上相。
什么都沒有解釋，惟淡淡一笑，笑中透著一分優雅，三分隨意，十分動人。
意識到她不是人后，東上相內心澎湃異常，再次大口出氣起來。
短短十幾秒內，無數個念頭瞬間閃入他大腦內。
“難怪之前，她面對我的威脅，一點也不害怕。也許她已經計算出來了，我不會貿然開槍。”
“可她又是怎么計算出來的？基于這幾天對我的細微觀察？她認為我不夠狠？”
……
“又或者，她就是人，只不過上了我的車后，她在來萌車內什么地方，偷偷動了手腳。”
“存在這種可能嗎？”
……
“不，不是這樣的?！?/p>
“如果是人，她絕不會走入那黑漆漆的城堡里面，因為內部更黑，更陰森，她會害怕，她會看不見。但她還是進去了，像個鬼魂一樣。”
“只有機器人，才不會害怕，才能視黑夜如白晝。”
“還有，她從屋門里出來的時候，面對直射而來的車燈強光，她沒有感到任何不適，這絕不是正常人面對強光時該有的反應?！?/p>
“對于她來說，只要在一毫秒內調整自己的瞳孔大小即可?！?/p>
“最后，當初邀請她上車時，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矜持，連一絲的拒絕都沒有，按理這不應該，正常女子怎么說也要猶豫一下。但她沒有，因為她要偷電?！?/p>
“之前問她，為什么大毀滅下沒死，她說以后你會知道的。是的，我現在知道了，不是人，當然就不會死。”
“我早該注意這些細節的，該死?！?/p>
……
“不過也正常，當時我是嚇尿的狀態，哪有心思關注這些細節？”
……
……
思前想后一番，東上相最先打破沉默。
“你就……不說一句話嗎？”
“說什么？”黛麗笑問。
“你不是人。”東上相說，“目前，這只是我的推斷，我需要從你口中得到證實?！?/p>
“東上相……”這是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對于人工智能和機器人，你怎么看？”
“人工智能是靈魂，機器人是肉體，它們是一體的。跟人一樣，肉體和靈魂不分家。”
“還有呢？”黛麗又是淡淡一笑。
“人類之所以是人類，是因為他們會用工具。”東上相說，“而機器人是全宇宙所有工具中最最頂級的存在。正如，所有動物中，人是最最頂級的存在?！?/p>
“你把機器人和人都置于各自分類中最最頂級的存在，這是我聽過的，關于機器人的最高認可。”黛麗笑笑，又把身體偏向他一些，“然而，你剛才的表現，卻不是這樣的。”
“我怎樣了？”東上相問。
黛麗伸出白嫩的纖纖玉手，指向東上相，笑道：“你剛才本能地遠離我，視我如鬼魂?！?/p>
“哦……”東上相醒悟過來，“其實這很好理解的。”
“說來聽聽。”
“我家曾經養了一條母狗，養了十一年，突然有一天，母狗說人話了，她說她是一個人，活了三百歲的人。你說我怕不怕？驚恐不驚恐？”
“你在罵我?！摈禧惻繄A睜。
“不不不?！睎|上相連連擺手，“我是說，任何東西，其突變的瞬間總是讓人驚懼的。這點你應該能理解?！?/p>
“那你為什么非得用母狗來舉例子？”
東上相內心里想說是因為你的性別，但話說出來后卻變了。
“抱歉，我用詞確實不當，下次我還是用豬好了。”
黛麗再次怒目圓睜。
看到她打破深沉，轉為有一點不悅時，東上相露出會心一笑，內心這才稍微輕松起來。
之前的所有疑慮也全都消散了。
是的。因為黛麗是機器人，所以她才不需要什么夢中學習器。
這個末世下，東上相的運氣也不可能那么好，會在這個夜里遇到一個容貌攝人心魄的女人，這種概率太低了，低到不可能發生。
但如果她是機器人，則一切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對于機器人來說，她有多美，只取決于人類自身的想象力，主要是男人們的想象。
正常女人很難有黛麗這種姿色，但不代表就造不出這種姿色和完美。
“為什么你會在方家，現在我知道了?！睎|上相笑笑，一臉得意。
并將目光從黛麗那驚艷的臉蛋往下移，移到誘人的胸部，又移到那豐滿修長的大腿上。
“為什么？”黛麗問。
“給方家所有男子提供某種服務。”東上相說。
“你就這么低看我？”黛麗說。
“從另一個層面來說，也是高看你，因為我同時也是在說，你極有姿色。在咱們正子國，提供那種服務的機器人，價格也不菲呢。”
黛麗沉默不語，她看著東上相，也笑都沒有了。
東上相攤攤手：“你瞧，你總是一副冷若冰霜，隱藏得那么深，那我只能進行各種猜測。假如你還是什么都不說，我還會暗自猜測下去。這是人類的本性，你最清楚了。”
“我來自太陽系?！?/p>
黛麗轉頭，又看向漆黑的窗外，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黑夜在她眼里并不是黑夜，也許是黑中帶紅，也許是黑中帶黃。
東上相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內心再次一驚。從小，他的爺爺就給他渲染太陽系的各種偉大。
正子國的很多故事和傳說，它們就如神話一般，而共通的地方在于，它們都來自太陽系，和里面的那個藍色星球。
從小聽著太陽系傳說長大的東上相，他一直認為，如果此生有機會去一次太陽系，他會覺得那是朝shèng。
“來自太陽系？”一臉目瞪口呆的他，內心對黛麗不由又高看了三分，“何時來的？”
“十幾年前。”
“可是……這沒道理呀，太陽系是圣殿般的存在，你為什么會選擇……到我們這個極為偏遠的邊陲星系？”
“因為方家無與倫比的誠意，另外就是，他們拿出了三分之一的家產，只為邀請我過來，輔助他家的小公子。”
“三分之一的家產？！”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在正子國幾大家族中，方家的影響力不是最大，但說財富的話，其他家族恐怕難以望其頂背。
“你的身價真有這么高？？”東上相驚得合不攏嘴，“這……不太可能吧？我們邊陲星系雖然偏僻，但機器人還是有不少的?！?/p>
黛麗扭頭，手托下巴，嫵媚一笑：“如果以后，你知曉我在太陽系的名氣，就會知道，方家出的價只是打了三折后的友情價?！?/p>
“三…………折？”東上相再次震驚，懷疑心頓起，“好吧，那么問題來了。既然你名氣這么大，那你就是從不缺錢嘍，既然你不缺，為何又會為了錢，大老遠的，來我們這窮鄉僻野的邊陲星系？”
“因為我之前從未來過這里，銀河系那么大，我想到處走走。另外，方家的真誠我難以拒絕。這些對于你來說，真的就那么難以理解？”黛麗反問。
東上相無言以對，只好說：“好吧，我先暫時相信你?！?/p>
“哈?！摈禧愝p哼一聲，又轉頭看向窗外，“其實，我是希望你不要相信我的。”
……
……
“那么，你……多大了？”東上相想著措詞，“我是說，你是哪一個世紀出現的？”
“你問得太多了。這個問題，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那我……可以猜嗎？”東上相笑問。
將目光從黑夜抽回，黛麗一臉平靜看著他：“隨意，你高興就好?！?/p>
“太好了，我最能猜了，真的。”東上相摩拳擦掌，躍躍欲試，“17歲？”
“不太可能?！彼匝宰哉Z。
“一百歲？嗯，也不對，既然你在太陽系名氣那么大，不可能這么年輕。那么是……”
“五百歲的……糟老太婆？”東上相繼續猜。
“一千歲的……女魔頭？”
“五千歲的……女妖怪？”
“一萬歲的……女妖精？”
東上相不斷說出各種大數字，同時附加一些刺激其情緒的詞匯，然后緊緊地盯著黛麗的臉，試圖從她那楚楚動人的臉上明察秋毫。
然而很可惜，這次，無論東上相怎么說，黛麗的臉都如那深秋無風的，倒映著藍天的湖面……
未生出任何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