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王晨羽跟著林毅的時間不長，十余日而已。
這些日子，少年總是以沒心沒肺、嬉笑怒罵地輕松神情示人，即便是被百余黑羽騎兵團團圍住，他也未曾表現出先前那副狠厲模樣。
門扉閉合，風雪被阻在外邊。
暖洋洋的炭爐，將屋內烘烤的格外暖和。
自打被李家拋棄，李俊將身家性命皆奉獻給了林毅，倒是不太在意林毅的態度變換。而王晨羽雖說平日里同少年嬉笑嗔罵，但打心底是畏懼這個能號令指揮冰族的少年。
此刻，見林毅滿臉鐵青，少女心中有些犯怵。
“明天開學，怕是要出幺蛾子。”
瞧了眼默不吭聲地二人，林毅咧咧嘴，淡笑著，只是話語顯得有些沉重。
“屋外的那群軟蛋倒是沒必要理會，他們是被人當槍使了，來試探我們的。”
林毅解釋了句。
他先前那句喝罵“屠我滿門”，令那些叫囂怒罵的惹事者第一時間想到了那被殺滅滿門的李氏家族，但是便心底露了怯意。
若他們真的是鐵了心要找茬，怕是早就沖將進來，一頓打砸了。
林毅那聲怒罵，卻是令他們不敢再有半聲吵鬧。
“公子說的是，他們那么多人，若是真的要惹事，我們抵擋不住的……”
王晨羽接過林毅話茬，想要破解這沉悶的氣氛，可說了半句卻不知該再說些啥，不禁有些訕訕然。
林毅以二十兩黃金的價格購買李家后生，王晨羽看不過去，說他浪費錢財，少年只道了句這錢李家守不住，果然次日滿門被屠，大量靈犀青玉不翼而飛……
百余黑羽騎兵氣勢洶洶欲殺他而后快，林毅毫無畏懼，懟得那楚云是啞口無言，最終只能含恨作罷……
三五十人堵門聲討，林毅面無懼色，三言兩語駭的對方不敢造次……
仔細想想，這無眉的黑臉少年所言所行，皆有章法，不做無謂之事。
他現在面有憂愁的說明日怕是要有人作梗……
王晨羽不笨，反而是胸懷七竅玲瓏心，稍加琢磨，便能弄清林毅此言的份量。
這幾日的重重跡象已經表明，整個秦嶺城關都在視他們為敵，只不過最多是從中下絆，還沒有當面鑼對面鼓的正面沖突。
先前屋外的鬧劇，更像是隱藏在暗流下那幕后黑手，釋放的警告信號與戰斗檄文。
“二十萬人的城池，想弄死我易如反掌，何必這么大費周章呢，倒好像是在上演出鬧劇！”林毅苦笑搖頭，隨即心頭靈光乍現，原本淺笑的臉頰起了微慍“明白了，煞月季將至，城內流言四起，穩定民心，成了頭等大事。”
民心穩定，才能更好的讓這群愚民為了當權者的利益，盡心盡力地辦事。
而民心穩定的前提，便是讓這群生存在最底層、猶若蛆蟲般的賤民感覺自己是安全的，至少得找件事兒，吸引他們的注意，讓這群愚民沒時間沒精力去琢磨自己的安全問題。
將林毅打造成全民公敵，
這無疑是最低成本高回報的投資。
“敢情…我成了別人手中的槍。”
琢磨透其中緣由的少年，不禁面露苦笑。
“啊？”
王晨羽跟不上林毅的思維，滿臉困惑。
“沒事，我們還是早點洗洗睡吧，明兒去學院，見招拆招便是了。”
林毅搖搖頭，將滿腦子胡思亂想甩出八丈遠。
“啊！”
少女高呼一聲，嫣紅色從臉頰一直蔓延至脖子，粉中通紅，格外好看。
李俊呆了呆，扭頭便走。
林毅愣了下，撓撓頭，開口解釋。
“各回各屋，各洗各澡，各睡各床。”
少年格外認真篤定地解釋。
王晨羽這下臉頰更紅，甚至顯得有些發紫，奪門便走。
“嘿，嘿嘿！”
李俊愣了下，回首瞧著林毅傻笑，意味深長。
“笑個屁，滾回去睡覺。”
翌日，少有的無雪天氣。
秦嶺城關，忽晴忽雪的怪異氣候，很少有不見片點雪花的日子。
開學季，幾家歡樂幾家愁。
自家孩子考中的家庭自然是喜不自禁，周圍鄰居親戚表面上自然是恭維有加，但是背地里是說些怪話還是由衷祝福，便不得而知了。
好睡懶覺的王晨羽起了個大早，如個小媳婦似地拖著林毅，將他刷洗干凈，換上干凈得體的衣衫。
邊打哈欠邊走著的林毅，領著李俊，王晨羽不急不慢地往城南行去。
雷霆學院新生登記處，人山人海。
數百的學生，上萬的家長。
考入雷霆學院這可是件大事，在這個以家族為單位的冰雪世界中，若是培養出位雷霆學院中的佼佼者，那是有可能改變整個家族命運的。
見林毅一行三人到來，原本擁擠不堪了的學生家長隊伍頓時向兩端散開，露出條甬道來。
諸人臉上，皆是敵視，好似林毅是掃把星下凡，靠的近些便會沾染上晦氣。
少年毫不在乎，既然你們這般“禮讓”，總不能拂了大家的好意不是？
入學登記處，幾個長發垂胸，老態龍鐘的夫子，瞪著個老花眼睛，面無表情地瞧著少年。
“報下你的身份。”
“林毅，男，十六歲，雍州人，丹藥科……身旁這位是我的助手，校工李俊。”
那夫子唰唰數筆，字寫的是龍飛鳳舞。
“通過成人試練了嘛？”
“沒有！”
“選一個，通不過，就沒有入學資格。”
嗯？
林毅眨眨眼，有些困惑。
李俊、王晨羽面面相覷，滿臉狐疑。
身后人群，噓聲四起，幸災樂禍。
“往年沒聽說過要通過成人試練啊……”
王晨羽據理力爭。
“閑雜人等若廢話，驅趕出去。”
夫子格外嚴厲。
“羽兒姑娘，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楚云那滿是倨傲得勝的笑臉冒了出來，很顯然，他是來維持秩序的。
“哼。”
吃癟的王晨羽懶得搭理他。
“往年有往年的慣例，今年有今年的規矩。”
又是個熟悉的身影，搖頭晃腦，趾高氣揚地從人群中搖出來。
張恒。
“要么選個成人試練科目，通過后入學，要么卷鋪蓋走人，滾回你的雍州去，你這該死的鄉巴佬。”
張恒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
哈哈哈。
見林毅吃癟，身后人群哄堂大笑，氣氛極為歡快。
李俊面有慍色，王晨羽神色躊躇。
倒是林毅面色如常，雙眼直視那似笑非笑，出盡風頭的張恒。
“入學考試為我改了次規矩，現如今又改了次，我這雍州來的鄉巴佬，還真挺有面兒啊。”
笑聲戛然而止。
四周寂靜，氣氛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