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沒錢了。

單輪吃飯，二十六個半大小子，一百匠人，二百多頓頓離不開肉的雪狼，三千新加入的奴隸，都如同嗷嗷待哺的雛鳥，等待著少年喂哺。

三千五百口子的吃食，再節省開支，每天都要六七兩黃金。

吃飯，這還只是微不足道的極小開支。

那被林毅命名為“蒸汽煉制機”的三層淬鹽設備的老化、維修、新增，用作燃料的木材，建設營房的材料……

刨除這些，他為了完成郡城官府的試煉任務，得上交二百四十萬斤精鹽，折合市場價上萬黃金——當然，林毅現在做的是無本買賣，即便如此，設備的折舊、零件的更換、燃料的購買，換算下來，完成這試練任務至少也得個五百兩黃金——尚欠鐵帽子·王李府的奴隸、馬車錢三千四百兩。

折算下來，外債便有了四千兩黃金。

“都是錢吶。”

臨時屋舍中，林毅托著腦袋，瞧著擱置在桌上的兩頁薄紙發呆。

油燈已被調節至最小，微弱的油燈并不比螢火蟲的光亮強上多少。

李俊走進來，將裝著米粥的瓷碗擱桌上，招呼林毅吃飯。

相比于開始幾日那粘稠厚實，滿是肉糜的粥飯來說，眼前的粥真的只能用米湯來形容。

稀薄的粥湯下，膨脹的米粒屈指可數。

“大家伙情緒如何？”

林毅舉起湯匙，頓在半空，扭過頭來發問。

“老師傅們倒是沒變化……新來的學徒們吃不飽就不肯干活，按你的吩咐不能鞭打強迫他們……雪狼群除了我們供應的吃食外，自己也會外出打獵一部分，但獲取的獵物很少。”

少年點點頭，舀了勺米湯，最終還是放下，滿臉凝重。

“老師傅是我們的寶貝，也是升龍谷的核心力量，他們的吃食絕對不能克扣，每天那么大的工作量，吃不飽怎么干活，不僅要保證他們吃飽，也要保證吃好。”

“那般新來的兔崽子肯定不能打，我們要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可惜他們人數太多，老師傅們又太忙，思想工作肯定跟不上……但是肯定不能打，不能強迫他們干活……但也不能讓他們閑著，升龍谷不養閑人。”

“雪狼群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我的安全，除非我去秦嶺城關，否則他們肯定無時無刻的跟在我們周圍。”

分析一番，很多詞匯李俊聽不懂，但他依舊不聲不響地立在側旁，靜靜陪著眼前這改變了他一生的少年。

“煞月季到來的消息最多還有半個月就會在全城蔓延，到時候糧食、材料的價格肯定會翻倍上漲……明天去秦嶺城關收集糞便骨骸，馬鈴薯得趕緊種下去……你連夜領一半學徒回升龍谷，把粗鹽都帶上均勻潑在雪地上，待積雪融化后，讓學徒們翻土，等我回來就開始種植。”

林毅右手擔在桌子上，手指關節無意識地叩著桌面，發出不規律地篤篤聲響。

“對了，讓加魯魯給你撥五十雪狼，這些新來的小崽子們打不得，但是嚇唬嚇唬還是可以的。”

極有條理地將任務分撥下去，林毅這才放下湯匙，捧著瓷碗，將涼透的米粥一飲而盡。

浪費糧食，不可饒恕。

“對了，李俊，你說秦嶺城關哪兒的物資最豐富？”

就在李俊方要離開時，少年乍然發問。

“官府的肯定最多，其次是軍部，最后便是學院了……各個大戶的存活固然也不少，可這三處都是皇家的，囤積的物資，絕非個人商戶能比的。”

富可敵國，有時候確實只是笑話。

個人能耐再大，究其一生所能聚攏的資源也無法同統治者相比。

至于那鐵帽子·王李家，他歸根結底，也屬于皇家的人。

“官府、軍部跟我們壓根沒有交集，而且把守極嚴，我們沒法打他們的主意……學院，倒是被我打過一波秋風，不介意再打一波秋風……說起學院，我還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呢，他們啥時候開學啊？”

少年嘴角浮現絲狡黠的笑意。

“呃，按時間算，三天前就該開學了，不過主人你試練任務未完成，是去不了學校的。”

不僅林毅，他李俊也是雷霆學院的校工。

“沒事了，你去忙吧。”

林毅很是隨意地沖李俊揮揮手，后者微點下頭，便轉身走了。

二人很熟了，倒是無需太過客套。

邊思考著下步打算，邊聽著耳畔傳來的呼呼寒風，迷迷糊糊中，林毅昏然入睡。

……

秦嶺城關，有些沸騰。

那個挨千刀的、罪該萬死的大惡人，終究是雌伏在全城人的淫威下，領著二十余個半大小子，開始挨家挨戶收起了夜香。

十余日來，關于這個騙財騙色，想要猛龍過江的鄉下賊子的話題被炒到了最高潮。

從早到晚，大街小巷。

盡是出來看熱鬧的婦儒老少，他們攀談著，譏諷著，揶揄著。

如果說若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的話，那便是這無眉黑臉的丑八怪從頭至尾都未曾對人群的指指點點有些許的反應。

“我堂堂秦嶺城關二十萬人，豈是個區區宵小能夠侮辱的……我看他是嚇破膽了。”

“哼，怕是嘗試過逃跑，發現沒用，只能選擇乖乖受辱。”

“還有十來天，就是期限了，壓根沒見他購買食鹽，到時候他頭顱高懸城樓，才是大快人心。”

這，是屬于全城人的勝利。

林毅收夜香的馬車，自然是李府提供的，待暮色降臨時，近萬斤的夜香將上百個木桶裝的是滿滿當當。

滿載的馬車駛出城門，又是十輛空車開入城中，直奔城東屠宰場而去。

在這兒，他倒是碰見個熟人。

張恒。

作為屠宰場主張林的兒子，張恒著實是讓他老爹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把。

屠宰場確實賺錢，全城二十萬人每日所吃的家禽肉類皆是從這運出。

可即便是日進斗金，手下管著上千號人，張林還是會被人背地里鄙夷地稱呼聲張屠夫。

直到他那天賦逆天的兒子橫空出世，被譽為最有可能成為秦嶺城關第四位丹師張恒一度成為全城的焦點，他才從滿身肉臭與銅臭味中搖身一變，成為眾人羨慕的存在。

丹師，那可是連城主斗王嬴凡都要禮遇三分的存在。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人物林毅嘛？”

剛放了學的張恒遙遙瞧見領著車隊施施然而知的林毅，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滾開，別擋道，我在忙。”

對方的回復，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