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諳諳是被家里傭人叫醒的。

因為，一家之主的景明耀從國外回來了。

得知養(yǎng)父出差歸來，許諳諳頂著昏沉沉的腦袋驀地坐起來，撓了撓有些亂的劉海，剛準備下床，石膏腿硌到床沿，提醒她——她現(xiàn)在是一名傷殘人士。

也讓她記起了自己開車撞景蓉的事兒。

景明耀夫婦沒去醫(yī)院責問她，不表示這事已經(jīng)糊弄過去。

許諳諳忽然有點不敢下樓。

如果景明耀問起來，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那時候，她的的確確想去撞景蓉。

她是可以狡辯，但她不愿意騙景明耀。

可以說——

除了許國陽，景明耀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

林穆正枕著皮椅假寐，耳機里，傳來了許諳諳火急火燎的聲音。

許諳諳召喚外掛，是想奴役它來幫自己搞定景明耀。

“你不是說會幫我的么？那你就先讓大家忘記我撞過景蓉。”那些國外電影里，身懷外掛的主角抹去旁人記憶分分鐘的事。

先前她叫這個叫‘零’的外掛讓景蓉失憶，它沒說不行，所以她篤定，它絕對可以做到。

怕對方回絕，許諳諳狡猾的說：“你讓我破壞景蓉和穆靳寒的關(guān)系，我剛才還故意把記者帶回來，就是想讓他們再寫一篇抹黑景蓉的報道，如果我養(yǎng)父把我趕出去，我以后還要怎么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

林穆已經(jīng)清醒，聽了‘許諳諳’這番黑白顛倒，失笑：“帶記者回來，不是為了惹景夫人生氣？”

“……”許諳諳沒想到這個外掛這么聰明。

不過，自己有辦法對付它。

許諳諳滿臉懵懂：“阿姨看到記者會生我的氣？”

林穆沒戳穿她的小聰明：“確定讓我消除包括你養(yǎng)父在內(nèi)所有人的記憶？”

這一問，問得許諳諳遲疑。

她忍不住多說一句：“消除記憶不會有負面反應(yīng)吧？”

“這個因人而異。”

外掛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在她腦海里：“有人被消除記憶后，就像睡了一覺，也有人出現(xiàn)癡呆的癥狀，具體的，還要看個人體質(zhì)。”

聞言，許諳諳攥緊手里的床單。

“我看電影里，消除記憶明明什么事都沒有。”

林穆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問她：“那你還要不要我消除你養(yǎng)父的記憶？如果你想，現(xiàn)在我就可以動——”

“等一下！”許諳諳出聲打斷，生怕答慢了它就擅作主張。

……

林穆沒再開口，安靜等待。

他可以不著痕跡地抹去【許諳諳撞景蓉】這個本就是錯誤的游戲細節(jié)，這個操作，不會影響任何NPC角色的運作。

但他從開始就沒這樣做。

選擇用另一種手段去遮掩代碼異常，為的，就是繼續(xù)觀察‘許諳諳’，進而來判斷，在沒有外界干預(yù)的情況下，她的蛻變，究竟是人工智能的進化，還是——僅僅屬于一個游戲里的BUG。

……

許久，許諳諳才重新開口：“你真能消除人的記憶？”

林穆看著屏幕上許諳諳那雙漂亮的眼眸，在她的眼底讀到了提防，所以，他的回答也發(fā)生變化：“如果我能做到，就不會被派來跟人。”

許諳諳的表情就像是如釋重負。

“就知道你做不到！”她哼哧一聲：“剛還吹牛逼嚇唬我，就你這種幼兒園雞，一看就是外掛中拖后腿的。”

林·幼兒園雞·拖后腿·穆：“……”

……

外掛靠不住，許諳諳只能老老實實的下樓。

在傭人的攙扶下，瘸腿的許諳諳拐過樓梯緩步臺，發(fā)現(xiàn)邱嵐坐在沙發(fā)上，下意識就想重新回臥室。

傭人見許諳諳突然轉(zhuǎn)身，生怕她摔倒：“二小姐當心！”

這一聲喊也傳到樓下的客廳。

邱嵐剛從公司回來，坐下還沒喝一口水，抬眼看到縮頭縮腦的許諳諳，想起了女兒電話里說的記者上門，再在家里瞧見這么個惹是生非的外人，她給不出好臉色，只吩咐許諳諳身邊的傭人：“把她給我扶下來。”

被發(fā)現(xiàn)，許諳諳沒辦法再偷溜。

景明耀不在客廳。

當許諳諳被帶到邱嵐跟前，手指摳著拐杖，掩不住的緊張。

邱嵐把水杯放回茶幾：“你來景家快十年了吧？”

“已經(jīng)九年。”許諳諳如實回答。

邱嵐點頭。

一身白色修身的職業(yè)裝，邱嵐疊腿坐在沙發(fā)上，有著不輸于生意場上男人的氣魄，她雙手相握在腿側(cè)，抬頭看了一眼許諳諳，話說得不緊不慢：“你也成年了，是該學會一個人獨立生活。”

這句話，無疑是一道逐‘客’令。

許諳諳再傻也聽出來。

面對邱嵐，她卻不敢像面對景蓉時那樣無賴。

“我在玫瑰園剛好有套公寓，明天我讓秘書給你置辦家電，下周你就搬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