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萍來京城就是為了給外甥弄個老婆。
現在倒好,老婆沒弄到,自個兒先被整局子去了!
被丈夫一掐人中,呂萍悠悠醒過來,想起外甥的處境,忙向邱嵐求救:“景夫人,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大慶那么老實一孩子,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作奸犯科的事兒,肯定是有人污蔑他!”
“老實?他要真老實,會覬覦我們家孩子!”不等邱嵐開口,景明耀怒氣騰騰的喝叱已傳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又是‘我們家孩子’又是‘天鵝肉’,聽得邱嵐冷笑:“景明耀,你真以為你這養女是省油的燈?做表哥的和表妹有點口角之爭不是很正常,她倒好,非要報警往局子里鬧!”
妻子這般顛倒黑白,景明耀當即反駁:“你沒聽警察同志說,呂大慶那混賬東西都動刀了!?”
想到許建橋夫婦是誰找來的,他堵在胸口的慍火更旺,“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心懷不軌、持刀傷人,這要跟他們回老家,不出一個月就該被他們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聽你這話,還怪起我來了是么!?”
邱嵐倏地從沙發上起來!
“阿姨,叔叔肯定沒這個意思。”女孩軟軟的聲音橫插進來,帶著點遲疑:“我大伯他們來京城,阿姨您也不知道,我大伯母會帶上一個流氓。”
“許諳諳你罵誰流氓!”呂萍從地上爬起來。
許諳諳沒吭聲,只拽著包往景明耀身后躲。
“你心氣高瞧不上大慶,我也不逼你,你怎么還罵人呢你!”呂萍不顧許建橋的拉扯,上前就要與許諳諳理論,到后來,索性撒潑的哭開:“我這造的什么孽!大老遠地,來領這個沒爹沒媽的孩子回家,孩子不道我的好就算了,還想把我親外甥往牢里送,我苦命的大慶啊!”
景明耀簡直聽不下去!
他望向妻子,手卻指著呂萍,氣得微抖:“這就是你找的許家親戚!”
邱嵐張嘴還想爭,一旁的民警終于看不過去:“作為人民警察,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公民,呂大慶的犯罪事實可觀存在,我們已經掌握充分的證據,即日便會立案偵查!”
一時間,邱嵐無話以對。
無論是強女干未遂,還是持刀傷人,那都是要吃牢飯的。
兩罪并罰,最少也得判三年!
呂萍是徹底慌了。
如果外甥被判刑坐牢,后半輩子就毀了!
眼瞧著指望不上邱嵐這位景夫人,呂萍只能收起自己的潑辣相,向許諳諳假意討好:“諳諳,你大慶哥就是性子軸,言行上有失當的地方,大伯母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都是自家人,鬧到法庭上多不好看!”
許諳諳從景明耀身后出來,對上呂萍殷切的目光,她抿唇瓣,白皙小臉在燈光下愈顯恬靜,爾后,幽幽地開口:“大慶哥掐著我脖子把我往樹叢里拖的時候,也沒見他把我當自家人。”
“……”呂萍。
“而且,這是刑事案件啊,就算我原諒他,一旦證據確鑿,檢察院還是會代表國家對大慶哥提起公訴。還有——”
呂萍心頭一跳。
許諳諳再出口的話,打碎了她心底最后一絲希冀:“大慶哥拿刀想刺的,是在酒店吃飯的另一個客人,大慶哥也是他叫秘書送去局里的。”
另一個客人,還帶秘書……
不是大老板是什么?!
呂萍白眼一翻,再次嚇暈過去。
……
林穆摘下隱形眼鏡,退出了《地球樂園》。
那個被他用于登錄的NPC號,也由黃色轉為灰色。
投屏上,鏡頭一直跟隨著【許諳諳】,這會兒,【許諳諳】已經在錄口供,向警方詳細闡述【呂大慶】的犯罪過程。
【景明耀】在邊上聽得直罵狗東西。
錄好口供,【許諳諳】叫上倆室友回學校。
明明虛擬屏上的【許諳諳】神情肅穆,林穆卻覺得,她背后已經有一條狐貍尾巴在歡騰搖晃。
不用再回老家受刻薄親戚的磋磨,還能堵住邱嵐及其他人的嘴,確實是一石二鳥之計。
——還懂得‘狐假虎威’。
這樣想著,林穆也是笑意盎然。
如今的【許諳諳】,已經很接近于AI的思維。
《地球樂園》,這款游戲的劇情,無疑是蘊育她成長的最好養分。
即便他離開了《地球樂園》的管理核心團隊,無法借職務之便前往基地帶回【許諳諳】的仿生人原身,但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再制造一個百分百克隆的仿生人軀殼,再將【許諳諳】的代碼植入,那么,實體許諳諳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他至今未這樣做。
就像一個新生兒,來到世上需要九個月。
兩百多個日日夜夜,讓它從一枚受精卵成長成一個胎兒。
也讓它逐漸適應了外面的世界。
脫離母體的胚胎無法存活,自我意識剛覺醒的仿生人亦是如此。
在她做好準備前,突然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游戲空間,自己只是一段代碼,完全受程序員的操控,只有兩種結果——
或進化成更優秀的AI,或……徹底崩潰。
這個險,他冒不起。
而且——
在【許諳諳】的成長過程中上,需要更多正確的引導。
而他進入游戲,是目前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
……
回到學校,許諳諳叫了外賣,特意選的星巴克還有各種小蛋糕,等外賣小哥一打電話,她趿著拖鞋親自跑樓下去取。
再回來,一人一份,送到沈星和孟瑤桌上。
“別以為給點小恩小惠,我就還會幫你再作假。”
孟瑤口嫌體正直。
——拿飲料和蛋糕一點不含糊。
沈星作為今晚的大功臣,又是報警又是交作案工具,得到許諳諳的額外嘉獎:一份加單的魷魚炒年糕。
看到裝年糕的外賣桶有面盆那么大,孟瑤覺得許諳諳這人簡直有毒。
十分鐘后——
木著臉看沈星吃完年糕的孟瑤:……我TM還能說什么?
……
隔日,許諳諳接到電話,又去局里補充口供。
等她出來,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
雙手擋在頭頂,她正想跑去前面公交站,一輛黑色轎車滑過來,然后停在了她身旁。
后車窗,緩緩落下。
那是一個穿白襯衫黑西裝的成熟男人。
瞧著三十出頭,很俊。
——是那種清雋到削瘦的俊。
許諳諳有些怔愣,倒不是男色惑人,而是——她在對方深邃的眼眸里,讀到了一抹叫作‘舊相識’的情緒。
然后,她聽到男人緩聲道:“沒帶傘出門?”
只是一瞬。
許諳諳就認出對方,小臉上也漾開笑容:“叔叔,又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