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正昌帝已散朝，大臣、官員陸陸續續從太和殿出來，或一人獨走或三五成群，或內斂或激昂地流露著喜色。

人人都在談著端王領兵大勝、琉璃投降求和的消息，今日整個早朝都彌漫著一種激動人心的氣氛，大臣們意見統一，接受求和，但琉璃必須獻上十足的誠意！

眾人仿佛打了雞血般，興致勃勃地提議著一個又一個剝削琉璃國的條款，而今日的正昌帝也無比好說話，自家大臣的意見幾乎都采納了！讓眾人倍感榮幸，為官的成就感直線上升！

談完了條款，又議上了論功行賞的話題，端王不必說，各種賞賜少不了，讓諸大臣爭議不休的是定西將軍嫡子云濃。

云濃，出身定西將軍府，云皇后侄子，太子好兄弟，身世不凡，武藝超群，年輕有為，此次隨軍出征，勇猛無畏，帶領先鋒軍迎戰琉璃國最強將領九皇子，于千軍萬馬中取其項上人頭，可謂大放異彩！

除去端王不說，他立了頭等功！

以太子為首一派積極為其求封賞，因為求得太多，端王一派看不下去了，拐彎抹角地出言打壓，兩方一來一往，交鋒不見血，但誰都不敢小心大意。

最終，正昌帝一錘定音，金口一出，定了封賞，云濃得到的賞豐厚，但也沒有太豐厚，畢竟也得給端王一派的重臣幾分面子不是？

此時此刻，出了太和殿的定西將軍，被眾位官員恭賀地心花怒放，樂得差點找不著北，挺直胸膛，邁著虎虎生風的步子走了，念叨著趕緊回府，把消息告訴自己夫人。

……

御書房。

正昌帝留了幾個大臣議事，顧老相爺、永安候、顧晏清都在，還沒說幾句，御前總管大太監陳公公便進來稟報，說四皇子有急事覲見。

正昌帝神色一冷，眉眼不耐，“哦？他能有什么急事？叫他等朕談完正事再說！”

陳公公上前賠笑道，“皇上，四殿下保證這次真的有事，他說若是敢騙皇上，他就出家為僧！”

“胡鬧！這個孽障！”

堂堂皇子出家像什么樣子！說說也不行！

正昌帝生出幾分無奈之感，沉著臉，還是應了，“讓他進來！”

“是！”

鳳庭澤很快走進了御書房，他穿著一襲華麗張揚的紅金底繡白仙鶴錦袍，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晃悠悠地走進來。

到正昌帝面前時，卻是正正經經行了個大禮，“參見父皇。”

御書房內，幾個大臣微微垂首，向他問禮。

身材發福、面方眼正的永安候抬起頭，鳳庭澤突然朝他看過來，那目光頗有攻擊性，十分不友好，他心里一驚，四皇子不會是要找他麻煩？

又一想，他最近可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兀自鎮定下來。

“老四，你有什么急事要說，幾位大臣也不用回避，一起和朕聽聽?！?/p>

坐在上位的正昌帝威壓迫人，瞪著鳳庭澤。

鳳庭澤邪笑一聲，眼底深處滿是乖戾的惡意，“回父皇，兒臣要為云空閣申冤?！?/p>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一時沒反應過來云空閣是什么。

顧老相爺最敏銳，頭一個想明白四皇子提的是什么事，淡淡攏起眉。

永安候是第二個，瞪大了眼，比正昌帝還快出聲，憤怒指責，“四皇子這是何意！云空閣那一幫子雜碎死有余辜！他們能有什么冤情！四皇子胡鬧也要有個度！”

正昌帝日理萬機，又是兩年前的事，早不記得云空閣是什么東西了，聽永安候這一說，有了點印象，不動聲色地道，“說下去?！?/p>

鳳庭澤意味深長地看了永安候一眼，嗓音刻意壓得輕柔，“本殿替侯爺惋惜，真正的殺子仇人還逍遙法外呢?！?/p>

永安候聽得發懵，顧老相爺心下一沉。

顧晏清饒有興趣地與身邊人對視一眼，看向了鳳庭澤。

站在顧晏清身邊的男子，與他年級相仿，容貌氣度皆不輸他，獨有一身沉穩內斂，冰雪覆蒼松的冷冽氣質。

他是敬國公世子許長遠，鳳京‘四貴’之一，姑姑是正昌帝已逝前任皇后，身份之尊貴不必言說。

他比顧晏清早入翰林院一個月，兩人素日就有幾分交情，同在一處任職后，關系又深了幾分。

此時波瀾不驚的眸光望向了鳳庭澤，顯然對他的話很有興趣。

正昌帝靠在金椅上，若有所思地瞇起眼。

御書房內陷入一陣寂靜，少頃，回過神來的永安候，神色慌亂，氣息不穩，迫不及待地問鳳庭澤，“殿下此話何意？”

鳳庭澤一臉正經，少有的嚴肅，“兩年前東陽縣令的死、令郎的死，不是樓云空所為，兇手另有其人！”

“殿下有證據？”

“若沒證據，本殿會亂說？”

“那請殿下拿出來！”

鳳庭澤轉頭請示正昌帝，“還請父皇恩準！”

正昌帝犀利的目光對準他，長久不發一言。

于正昌帝來說，兩年前的事已有定論，云空閣已被血洗，這都是過去的事，應該隨著時間凐滅在世間，至于真相不真相的，不重要，絲毫不重要。

樓云空是兇手的事不能被推翻！

一旦被推翻，就等于向天下人昭示，他器重的大理寺卿是個無能之人，有損朝廷聲望權威！

一旦被推翻，樓云空、云空閣就成了受害者、被冤者，旨意是他下的，人已死，慘劇已發生，翻案就是在打他的臉！

他乃天子，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鳳庭澤迎視著正昌帝的帝王威壓，心里很清楚自己惹怒他了，也懂他在傳遞什么意思。

想讓他收手？

晚了，我尊敬的父皇！

您不想要真相，永安候可想要！到時候永安候夫人再去求一求自己的父親顧老相爺……呵，這個事，由不得您的意思來了！

還有，我已經把這個消息散出去了，您想封鎖住，私下解決也不可能了！

“皇上！請皇上恩準！”

永安候突然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情真意切，“皇上，微臣一把年紀，就得天寶一個兒子，辛辛苦苦將他養大，誰能想到，世事無常，他橫死異鄉……微臣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不能讓他死不瞑目?。　?/p>